香光莊嚴 Glorious Buddhism Magazine

第 104 期

十字路口的僧伽

菩提比丘著 何蕙儀譯

佛教的存續,很重要的關鍵,是僧伽的素質與能力, 僧伽素質與能力影響了佛法能否切實正確傳譯給社會大眾,提供大眾學習典範, 如何提昇僧伽素質?作者以斯里蘭卡佛教現象為例,講明十字路口的僧伽該往何方。

毫無疑問的,在今天的斯里蘭卡,佛教正處於十字路上,而且它的未來更充滿問號。它所面對的挑戰並不在於(信徒的)數目或(教團的)權力,而是在於它與這個時代的相關性。這不是說佛法或教理本身已脫節失效,無論歷史上戲劇性的時移世往,或人類文化的起跌浪潮,都絕不能埋沒四聖諦和八正道所蘊含的永恆信息。真正的問題不在教理,而是在那些有責任體現教理的人。

現時最為缺乏的,是以下三個詞語所包含的混合技巧:理解、投入、傳譯。理解:清楚知道如何運用教理,解決今日人類生活的現實問題,對治這個什麼都不確定的動盪社會和暴風世界。投入:願意實踐教理的本意,就算這樣做會違反一直以來已建立的傳統。傳譯:不要用同一模式說教,不要再用甜蜜安慰的語言或宗教式的搖籃曲,而是要切實和莊嚴地,去傳譯正法中歷久常新的原理,因為只有這些原理,才可以真正解決現今世界的獨特問題和爭議。

我們現處十字路口面對未來,前面有三個選擇。第一個選擇非常簡單,那就是讓佛教壞滅,同時接納這是不可避免,卻非常可惜的歷史轉變。第二個選擇就是痛心疾首地埋怨,將責任推到其他人身上—政府、僧侶,或某一圈子的少數人。第三個選擇就是問問自己如何力挽狂瀾。假如我們選擇第三條途徑,那麼一開始便要提醒自己:佛陀的教導,並不是存在一個獨立的理想世界;他的教化,其實存藏於千萬自許為佛教徒,而希望歸投三寶庇護的人。

這個說法非常明顯,甚至好像有些多餘。不過如果細心思量,便會發現這句話雖然明顯卻意義重大。因為它意味著,歸根究柢,真正要肩負佛法興衰責任的是我們自己—我們的見解觀念,對事物所採取的態度,乃至我們每一個佛子的行為操守,都能決定佛教的盛衰。只有當我們都認同這一點的時候,才會看見佛教興亡的責任並不落在國家部門或僧團,而是在自己的肩上。正如身體的健康,決定於體內細胞的狀況;佛教的力量有多大,就看我們,因為我們就是佛教這個有機體內活著的細胞。

僧團面臨的挑戰

我在這裡,只集中探討今天斯里蘭卡佛弟子中的一眾,那就是比丘僧。我要對僧團在未來所面臨的問題和前途,作出簡短的探討。這項事務非常重要,因為僧團的角色,帶動著佛教的命運。我們很清楚知道:如果僧團不學會應付眼前襲捲社會的巨浪,有一天它將被棄置一旁。

僧俗關係的改變

傳統佛教很明確地界定在家人與出家人的責任,而他們所堅守的崗位,則形成了佛教在人們心目中的基本面貌。僧侶的責任是要以研討、修習、弘法和持戒來支撐教理;在家信眾則在衣物、飲食、住宿和醫藥四方面供養僧人,作為支持。數百年來,僧俗二眾這種密切關係,讓佛教能安穩地持續下去。雖然佛教在斯里蘭卡的歷史長流中有起有跌,有時甚至跌至連一個比較像樣的僧團都沒有,但在佛教興盛之時,出家、在家二眾的關係,就是佛教命脈所在。不過這種相輔相承的關係,基本上是建立在安定的農業社會,而且人人在社會崗位上很清楚,有著共同的宗教信仰和道德觀念。這就是從前跟現在最不相同的地方。全球一體的文化,在科技進步和市場經濟不斷的推進下,其影響已無孔不入,一路壓倒所有想制止它勢力的障礙。最後的結果,就是整個社會秩序被動搖,政經勢力的影響,從會議廳湧向最偏遠的農村和寺院。

這來勢洶湧的新潮流,不單止於對外在生活的節節勝利;它的影響,甚至已經穿透了生活中最私人的領域—我們的價值觀、世界觀,以及我們對個人身分的看法。對一般佛教徒來說,它所產生的後果,是方向的極度迷失。這種感覺,如同被困在一處陌生地帶,從前所熟悉的地標,在這裡都派不上用場。回望過去,我們只見到再難重現的安穩;再往前望,則只能看到一片茫然難料的未來。雖身處混沌中,佛法似乎仍可以為我們提供穩定的方向,在迫切的問題上和生活的高壓中,替我們找到答案。

面對「世界新秩序」

這正是我們的難題所在:如何帶出佛法的重要性?把「法」的理則,以深入淺出的語言傳播,讓佛法能為人們導航,使我們在這個後現代的世界中,能安然面對種種的困難。今天,佛教在這「世界的新秩序」裡所面對的最大挑戰,並非只是形式上的存在,而是在於幫助無數的男男女女,走出他們所墜入的思想和道德深淵,讓他們能夠找回真正應有的人生價值觀。此時此刻,僧團的角色最為重要,因為正是僧眾(當然也包括尼眾)最能給予這個「已然瘋狂的世界」一個可靠的皈依處。—讓人們在這個充斥著貪欲、衝突、和暴力的世界中,仍能憧憬一點點的清醒、無我與平和。可惜的是,我們在這方面卻出現了很大的問題—今日的僧團,似乎仍未作好準備,去面對這種挑戰。

僧伽養成教育的革新

我認為現在最急切需要的,並不是鞏固佛教的宗教地位,或推行政策來奠定佛教的「超然地位」。我們也不須多建佛像,或每天播放更多的祈福唱誦,表示出我們如何迫切希望有新血加盟僧團。真正需要的,是一些有智識、見地和敏銳觸角的僧尼,透過他們的生活、品格和行為,示範佛法在提昇精神力量和高尚情操的能力。要培育出這種素質的僧尼實在不容易,但總不能置之不理,由它自生自滅。其實目前最需要的,是整個僧伽訓練和教育體系的徹底革新,也就是必須勞動所有僧團長老從長計議。我們絕不能小看這項工作,老實講,在這個國家,還有什麼會比佛教的未來更為重要哩!

正如斯里蘭卡政府最近在國內推行的教育政制改革,僧團也有需要作出同等規模的徹底革新。只要將基督教道院裡的教育學科,跟佛教的相比一下,便不難發現兩者的截然不同。道院裡的牧師和修女不單只學習拉丁文、神學和經教,同時更兼修各種有助於他們在今日世界要扮演領導角色的現代常識,當中更包括有評論性的比較宗教科。反觀我們的佛教寺院學舍,只見年輕的寺僧(從不見有比丘尼!)被訓練成鄉間的教士,讓他們能負起保存近似十六世紀傳統宗教文化的任務。如果經過這樣訓練出來的寺僧要弘法,而聽法的人當中碰巧有天文物理學家、精神學家、電腦工程師,或是深究研讀的佛教學者,那就大為不妙了。在這種情況下,聽眾無聊地望向天花板,或彼此間無奈的微笑,是絕不為奇的。

以下我只陳說數項零星建議,因為有系統的計畫,需要由那些直接管理僧團和訓練僧尼的人制訂。我的建議也以比丘僧為主,因為我較熟悉他們的生活方式和修行訓練。但是,如果佛教要在現今這個男女已近乎平等的社會上受到尊重,尼眾的培訓,我認為也應該要作出相應的改變,一定要大幅度提升尼眾的地位和教育水準。

僧伽的養成

在僧伽訓練的過程,應從一開始便作出激進改革。一般來說,目前在僧團裡,接受培訓的青年其實都很年輕,根本還不夠成熟到可以自己作主。他們甚至是父母「奉獻」給僧團來作功德的。如果那些父母真能作出犧牲,帶著他們生性向佛的子女來出家,這種行為對佛教的影響無疑是正面的。過去所獻給寺院的少年,都是「最乖巧和聰明伶俐」的。可是今天送到寺院的,卻是那些在世途似乎難有成就的少年—最鬼怪多端、惹是生非或遲鈍笨拙。

我很明白這種年少披剃的體制,已深植斯里蘭卡的佛教文化,我也沒有要求廢掉它。這種制度雖然有其弊端,但也有優點。最低限度,它能讓年幼者及早進入佛門,以免他們被在家生活的誘惑所污染;從年紀小小,便開始保持內心清淨,和學習排除執著,這都會有助於日後接受更嚴格的養成訓練。更有利的,就是年輕比丘可在他們腦根仍清新、開明,又容易接收和保留新學識之際,有機會學習正法和經教語文(如巴利文和梵文)。這全都有利於他們日後成為博學,而又不失傳統文化的優質僧才。

雖然我沒有要求廢除這種年少出家的制度,但卻極力主張:僧團應該更嚴格地修訂接納沙彌的條件。其中一個可行之法,就是延長正式接受沙彌受戒之前的試驗觀察期。或可以嘗試立例,讓那些有意出家的男孩,先以在家戒子的身分,在受訓中心住上兩三年,然後才考慮是否接納他們,而正式受戒。這正好讓僧團長老,有機會在各種情況下觀察他們,然後陶汰不適合過僧人生活的孩子。如果這種方法實際上行不通,就只好以其他類似的程序代替。無論最後採取哪個方法,篩選準則都要較為嚴格—卻不是不人道。長老們也不要遲疑拒絕那些不適合的孩子,因為無論是佛教徒,或那些看出家人品行來評論佛法的人(包括斯里蘭卡的本地人及外來客),大家都很清楚知道:現在,實在有太多身穿僧袍,卻根本沒有資格的年輕人。這種不良的現象,到頭來只會敗壞僧團和佛教的聲譽。

不過,再嚴格的篩選程序,都只是為了防止不適合為僧的少年進入僧團。同樣重要的,也要提供學僧戒子最適當的訓練,讓他們得到良好和平衡的全面發展,這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如果這些具有出家潛質的少年,得不到適當的訓練,他們肯定不會從寺院的生活中找到滿足,他們的僧途也會因此而障礙重重。一些寺僧,可能會因為對僧團失望而還俗;另一些則可能會因為想避開世人對還俗者的歧視,而勉強留下,繼續過著不滿不安的生活。很可能這就是不少年輕僧人,參與毫不相干的政治或商業活動的背後原因。

因此最重要的,還是要讓年少的僧人,在這條自己選擇的人生路上,找到他們在外界同樣年紀的朋友身上所沒有的滿足感。我相信現今只有少數的比丘對佛法感到真正喜悅,原因在於正法沒有被適當地開示,以致於它未能給人歡喜。當知佛法如果要能懾服僧眾,使他們對聖潔的生活趨之若鶩,首要的條件就是,好好關切少年僧眾心裡的需要和期望。換言之,佛法一定要引發起他們油然而生的熱切反應。

一些在家的佛教信徒,時有投訴僧團缺乏紀律,往往要求長老比丘嚴加管教他們的弟子。我絕不輕視紀律這個問題,而且非常認同嚴守僧規戒律的重要。但我相信僧團的綱紀不振,只是徵狀而非原因。要振興僧團長遠的生命力,最基本的需要,並不是重整綱紀,更何況真正要以嚴規振興僧團,也不是高壓手法所能達到的,有時這種方法甚至會弄巧成拙。如果沒有相應的對策,去徹底改進培訓寺僧的素質,寺院很容易就會變成像大門開放的監獄,而一個僧人所過的生活,就再不像解脫之道,反而像終身監禁了。真正的紀律,應該是自願自發的,當中更需要包含了解和體諒。但要有這樣的效果,首先要受訓者看到這種生活箇中的快樂,並感到內心的自由,因為勉強禁制,只會帶給他們恐懼與絕望。

典範與古董的矛盾

如果僧伽真要尋回重振它的力量和生機,一定要讓出家的戒子知道他們作為僧人的生命意義。這個角色有兩種相悖的要求:從一方面來說,他們要忠於佛陀當年親自宣導正法時的理想,這當中所表達的,統攝了出家理念的旨要。另一方面,他們又要回應現今世間生活的一切,才會覺得寺僧在社群裡,仍擔演著與大眾息息相關的角色。

最後一點特別重要。我在前面曾解釋,今天的斯里蘭卡在各方面都正值巨變,後果之一,就是寺僧的地位變得模糊。當一位僧人從正法的角度來評審自己的地位時,他會發覺:自己原則上應該是佛教精神的典範,象徵著給大眾植福的一片「世間功德田」;但當他再看到自己與社會的關係時,又會覺得:自己是一件不中用的古董,屬於過去的遺蹟,因而對自己的真正地位深感困惑。許多不協調的信息,繼而引起難以忍受的內心折騰,其中的一個宣洩渠道,就是讓自己徹底歸向傳統的古老地位,扮演為保守派發言和堅決拒絕任何改變的角色。另一條出路,則是直往相反方向走—叛逆所有的傳統,包括正法在內。

我相信以上所說的,正是許多年少能幹和聰敏熱誠的僧人,在受訓完畢後,真正投入僧伽生活時所面臨的矛盾。雖然他們很少直說,但只要用心去聽,肯定會聽到他們心底在問:我們從此要過的生活,難道就只是在這個盲目追求經濟增長的俗世裡,被丟置一旁,供人們表示虔敬的象徵嗎?每天過著被邊緣化的日子,就只是不斷接受供養、主持唱誦和供奉儀軌,作為人們生活中無關痛癢的宗教裝飾,實際上卻遠離生活中的「真正行動」嗎?我們真的要不停為人們重複宣說他們已聽了不知多少次的講題,全只為了繼續打動他們的一點崇敬心嗎?

我深信許多年輕僧人叛逆難調的行為,其實都是他們對自己命運一種沉默的抗議,當中蘊含的信息在訴說:「我們不要再被揉造成某些人心目中特定的形象;不要為迎合社會對我們的看法,而犧牲自己本來應有的精神。」

假使能無誤的接收這些信息,便會知道:對年輕僧人最適當的反應,並非惱怒而是慈悲;同時更會深切地覺得要去幫助他們。真正想幫忙僧伽的人,先不要去批評指責,應該盡量嘗試去了解這些年輕僧人的願望,為他們找出生命的意義和價值,讓他們相信,自己所選擇的出家之途是正確的。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僧團長老要重新評核整個僧格養成的過程。

不過更重要的,一個僧人雖然要在今天社會中找到有意義的崗位,卻千萬不可以此為藉口,過著違反出家人本有的精神生活。換言之,一個僧人,不應該為了社會名氣,而涉足黨派政治的長期糾紛;也不應變成一個剃了頭的社會工作者,或俗世中所謂科學或藝術的專家。僧侶生活最明顯的特色,就是「離俗出家」,而這個大前提,是永遠不能被置於社會地位之下的。只要是正確行持出家人的生活,便已足夠對社會有所影響。因為這將會不斷提醒大家—應循那個方向走,才會找到人類的真善美。

僧人的角色與生命意義

或許要深入了解如何改變僧人的養成制度,首先要問:「一個已屆成熟的僧人,應該擔負什麼樣的角色?」這又會帶出下一個問題:「什麼是一位僧人生命中正確的目標和應有的意義?」設計一套有意義和效用的僧伽教育課程,也就是培育僧人的訓練課程,先以解答上述這兩個問題作為起點。

環顧斯里蘭卡僧團的整體狀況,可以見到,除了一兩個特殊例子,一般的機制都有許多不足之處。它們有所不足的原因,就是缺乏對僧人那份獨特任命的理解。無可否認,在一個人口總數七成是佛教徒的國家,僧人的職責,難免要滿足信徒的宗教需要。但我們不妨問自己,這是否就表示:可以完全不顧佛陀原為僧眾特設的精神修煉?佛陀的原意,是要出家僧眾全都成為儀軌專家、或保存文化的專才,好讓他們可以留待來世,才來修行解脫之道?為了對僧人養成目標有正確的觀念,我們必須衝破主導僧伽生活的現存社會準則和流行傳統,直至重新體會佛陀對僧伽本來的要求。我們要從龐大的經典中找出這個理念,繼而讓它重生,再次在每個僧人的心底活現,讓它成為僧眾出家求道的真正理由。

精神提昇與自我轉化

僧格的訓練,就是要朝實現這個理想的方向而走。要落實這個任務,須以精密和審慎的思考去策劃細則。在這裡將只談概略,而全面的先決條件,就是要認同僧途背後的最終目的,是依佛陀所指示的方向達到個人成長和心靈轉化,也就是邁向涅槃、直至最終從苦惱中解脫出來。至於轉化方面,則要依遁八正道的清晰步驟作為指南。可能這樣的描述比較抽象,與一個年輕僧人在起初修行,便要面對的日常問題和有限能力,差距太遠。那就讓我們用較切實和具體的言語再說一遍:一個僧侶的生命目標,是要鍛鍊他的心智、淨化他的心靈、重整他的心態來擺脫貪瞋癡;要將離執、慈愛、悲心和智慧這種種清淨人心的素質植於心中,繼而與他人分享。以什麼形式去表達,反而是次要,最要緊的是:能明瞭僧伽生活的大前提,是每一位僧侶的精神提升與自我轉化。一切的培訓,都只是為了達到這個目的。

重拾禪修的行持

沿著這條路線走,僧伽就有需要重拾一種已然遺失的紀律,那就是襌修的行持。襌修這個有系統去發展平和安穩與洞視能力的修行方法,本來就是出家人生活的血脈。可惜在今時今日,它似乎只是一個名詞、法會,討論會中的偶爾話題,或每天禮拜儀式中的十分鐘靜默。以我個人所見,僧人的生活如果不是以襌修為中心主務,這種生活就只是真正僧伽生活的影子,是對大覺者託付給僧團重任的一種逃避。

我很明白:並非所有出家人,都有能力過全面襌修的生活;我也不是建議,全部出家人都必須依循這種生活方式。其實沒有幾個人,可以從純粹襌修的生活中找到喜悅。因此,在佛教長遠的歷史裡,僧團經常對僧侶們不同技能和性格傾向,作出靈活處理。一個僧團要有行政人才、學者、教師、弘法者、社會問題顧問、輔導員、儀軌專家等等,僧伽養成,就是要培育出各方面的僧材,去履行這種種如基督教傳統所謂的「主動任命」。對於那些較傾向運用學識和思考的僧侶,必須給他們接觸多方面現代智識的機會,好讓他們在正法與人類文明進步之間建起橋樑。—如哲學、心理學、比較宗教、歷史、文學和藝術。但要讓出家人的生活,忠於最初建立僧團的宗旨,就一定要先把襌修回歸到它原本的正位—那肯定不是在外圍,而是在正中心。

話雖如此,但襌修的生活又應當同時融入較為廣義的正法,才能將信息傳送到世界及社群裡,不然僧團就會變得故步自封、停滯不前了。在南傳佛教的歷史演進過程,最可惜的就是,僧團被界分成深山修行的森林僧,與市區鄉間的寺僧。雖然這個現象並不是斯里蘭卡所獨有,但在這裡甚為普遍。這種分裂,令雙方都未能達到一個健康的平衡,導致正法未能成為這個國家、甚至全世界滋養心靈的一股力量。森林僧遠離社群,他們只是樹立默然的榜樣,卻未能以襌修所得來的體悟洞見以及敏銳判斷,為普羅大眾解決日常生活上關於心靈及道德方面的各種矛盾。於是,維持社群佛教的責任,自然便落在市區及鄉間的寺僧身上,他們卻很容易會變成某一傳統或某些種族特色的維護者。

佛弟子的責任

今天,不單只是斯里蘭卡的佛教正處於十字路口,整個僧團也是同樣的處境。而它最終所選擇的路向,將會斷定佛教未來的前途。這個世代所面臨的挑戰,是非常獨特和前所未有的,要應付這些挑戰,有需要採用佛法深廣見地的智慧。機械性地重複著,已經使用過的慣例,再也不管用了。如果僧團繼續墨守成規,倚靠現有的頹廢架構,不事反省革新和思考探討,那麼,僧團本身,甚至斯里蘭卡的佛教,必定都會淪為虛有。對那些警覺性高的在家佛教徒和各地大眾而言,佛教和僧團只會被視作另一個為保留利益,而掙扎求存的過時團體。

今天,人類正被一團在心靈和道德方面,都渾然迷茫的雲層覆蓋著,那團雲層正愈來愈重、愈來愈黑暗。佛法和僧伽的真正要務,就是要用佛陀的慈悲和智慧,去幫助人類解除面對的困惑。如果僧伽真要應付這個挑戰,首先便是要徹底革新改進現存的僧格培育和修行體制。這無疑是甚為艱鉅的工作,但同時也是我們佛子必須去面對和承擔的己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