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四十九期/86年3月20日

流盪在山林間的法情

師父與村民之間

釋自陶


師父們的拜訪為村民捎來佛菩薩的問候,

一聲「阿彌陀佛」的招呼與回應,善意在彼此的心田流動,

涓涓滴滴的法情匯集成清淨的法流,流盪在山林間……



  就這樣,世居在內埔仔這片山林的人們與香光寺的法師,在「大媽」的守望中擁有共同的回憶。

捎來佛菩薩的問候

  每年初春的幾片綠意剛在枝枒綻放,常可看見騎著摩托車,頭戴安全帽的香光寺師父拿著法會的邀請帖挨家挨戶到村裡佈教,請大家回寺迎春過年。她們或到村落的市集,或去更偏遠的山中,即使山裡只有幾戶人家,法師們仍然帶著佛菩薩的祝福前往。

  山間果農熱情地招待寺裡來的朋友,女主人忙著沏上今年新鮮的春茶,男主人則遞上剛從枝頭採下的橘子,有的甚至開卡拉 OK 唱歌助興。他們談著今年農作物的收成與外出求學孩子的近況。閒談間他們帶師父們到屋後的果園,隨手摘下一大籃葡萄柚,「帶回去給寺裡的師父吃吧!」「這些果子醜歸醜,還是挺甜的!」他們長年被太陽曬黑的臉上,閃動著熱切與幾分靦腆。

  有時在山徑上碰到了鄰人,被拜訪的人家也會高興地向他們喊著:「是寺裡的師父啦!來看阮啦!」「師父啊!來阮家坐啦!」隔著小小的山溝,親切的邀請從對面那片山頭傳來。

  每一戶人家的熱情幾乎是一樣的。常常與村民談完話穿過低低的屋簷走出來時,天空已飄起山區常見的雨絲,這時三合院內的幾戶人家更爭相出來送雨衣,叮嚀天雨路滑,騎車要小心。

  師父們的拜訪為村民捎來佛菩薩的問候,也帶回滿滿的水果與情誼。

山谷間的「阿彌陀佛」

  平常的日子裡,在供奉「大媽」之餘,村民也不忘關心師父的生活。

  有一年,龍眼大豐收,市場消化不了,一斤還不到十元,光請人採收的工錢及運費都比賣價多上好幾倍,採收後即使全部都賣出去也無法回收成本,村民只好任滿樹的龍眼高掛,直到它們自行掉落歸塵,雖然滿山滿眼的龍眼,就像一層層厚厚的黃雲壓在村民的心上,但有的人仍忙著烘製龍眼乾,大包小包地讓師父們帶回。小黃瓜、絲瓜豐收的季節,香光寺的大寮裡也堆滿了成堆的瓜果;端午節到了,村民會邀師父去採粽葉以包粽子;而山上的野菜、黑甜菜、仙桃、橘子、葡萄柚等更是師父常可收到的食物。

  山間的公車遲到二十分鐘是很正常的,等一個小時才見公車姍姍來遲也是正常的,開著農用拼裝車的果農或騎著摩托車的婦女,看見師父在路旁等車時,總是會停下來載師父一程。

  不論什麼時候,只要遇到法師,一聲「阿彌陀佛」的招呼與回應,就迴盪在山林清新的空氣間,善意也在彼此的心田流動。多少年來,多少次相遇,多少句「阿彌陀佛」,已沒有人算得清楚了,只記得在白鷺鷥飛過的山谷、在兩旁掛滿累累果實的小徑,或在村庄街角的店面,有那麼一句「阿彌陀佛」一直在招呼著、回應著……。

流向山村的佛法

  為使經年「做山」的村民們有熏習佛法、開拓視野的機會,二十多年來,香光寺的法師為他們設想並舉辦了?多活動,從早期的兒童課業輔導班及成人的「論語班」到現在的「佛學研讀班」,這份對鄉土的關懷不曾稍減。

  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天,常常近中午時分就可以看到提著花布包,拿著黑雨傘的老人到寺中來等著參加下午的念佛會。住得遠的就坐公車來,住得近的就走路來,不會坐車而住在更偏遠山區的人則由家人送來。

  有位住在較遠山頭的桃源村老菩薩,總是在中午十一點半前用過午飯,頂著太陽走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到香光寺參加共修,問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她總是笑笑著走到觀音殿念佛,彷彿她早就在這兒一樣,那麼安詳自在,他們手拿念珠在殿內靜坐念佛的神情,令人動容。

  在「菩提系列」活動中,師父教導他們插花、煮素食、讀經、寫字,希望他們將佛法的精神融入在生活中。原本不會看字的老菩薩們,在師父一字一字的教導中也會誦經了,最令人高興的是他們也能用巍巍顫顫的手,拿起筆寫出自己的名字,他們在經本上、書包上、作業簿上簽上名字,在滿佈皺紋的臉上,笑意是如此喜悅滿足。

  平時他們在家裡忙完農事,也會練習寫字或抄經,並且拿回來給師父批改,遇到寫錯字時,師父規定要重寫一行,但是他們往往會寫上一篇,樸拙的字跡中盡是慎重的心意。

  佛學研讀班開辦時,除了課堂上有系統地介紹佛教義理、佛門禮儀之外,師父們還租遊覽車,帶同學們到各地寺院、風景名勝參訪。

  每當村中有人過世時,師父們會到喪家致哀念佛,勸導他們在民間喪儀中也能念佛、誦經或布施,為亡者種植功德。每回寺裡有法會時,村民會負責搭帳篷,婦女們會結伴回寺幫忙切菜準備齋食,就讀佛學研讀班的同學則獻供、獻唱。

  在假期時,香光寺也曾舉辦兒童才藝營和暑期課程輔導,教導村中的初中、高中同學們數學、書法、英文、國文等課程,甚至聘請嘉義資優老師來山輔導他們課程,法師也曾至附近的國中、小學演講,以佛法與青少年朋友們結緣。而在全民健保未開辦之前,香光寺曾辦有義診,另外也有火災救助、颱風救助、公路災禍起薦等,希望為地方略盡棉薄之力。

  隨著佛法的傳遞,這些涓涓滴滴的法情匯集成一股清淨的法流,歲歲年年流向山村;而同時也有一股來自純樸心田的真摯情誼,年年歲歲自山林間流向香光寺。

誤會就從謠言開始

  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不知出自何人,有關香光寺的謠言就在街頭巷尾、茶餘飯後展開。誤會點點浮現,儘管香光寺法師一再表明立場,四處竄起的謠言仍不斷擴散,揮之不去。

  當中台山出家事件在社會上喧騰一時之際,村裡也傳出香光寺法師使用法術誘惑女青年出家……

  當妙天禪師蓋納骨塔以詐財轟動社會時,村中又傳說師父要將「大媽」的金身移往新的大雄寶殿,就是要拆掉原有的舊殿,興建納骨塔,群情激憤,甚至有人揚言要誓死護殿……

  當有人抨擊湄州媽祖遶境全台,入廟要數十萬元時,香光寺也被不知情受鼓動的村民指責每頂轎入廟要數萬元,而事實上歷任「爐主」在「會帖」時,早已針對此事澄清過……

  當原有的金爐因八十三年擴建工程挖地基,且遇席斯颱風以致水土流失,而不幸倒塌時,村中謠傳法師故意毀掉金爐,不讓他們燒金紙以敬神,而枉顧法師以鋼索綁住金爐,準備臨時金爐以應急的用心……

  佛教道場本是以素食禮拜,香光寺雖是佛教道場,但為尊重地方上的傳統,葷腥之類的食品都是放在觀音殿門口祭拜,如此情況行之二十餘年沒有改變,即使是中元普渡大拜拜,村民也漸漸改以鮮花素果或素食製品祭拜好兄弟們。若遇到村民偶有拿牲禮祭拜,法師仍然尊重其誠心,可是現在卻謠傳師父不准村民拜牲禮……

  香光寺動土擴建時,村民舞獅、獻供、獻唱共同慶祝,但是有心人士卻謠傳法師做什麼事都沒有通知他們,包括香光寺擴建工程……

  當香光寺僧眾人數漸漸增多時,村民便謠傳香光寺被「菜姑」佔去了,「菜姑」不讓人進廟拜拜……

是誰變了?

  就如拜牲禮的習俗從來沒有離開過香光寺一樣,謠言也從沒有離開過香光寺。

  就在二月十八日那天發生了非法的「香光寺管理委員會」欲強行接管香光寺的事件,一些村民就在「大媽」的座下敲鑼打鼓傷害法師,而法師只能無言靜坐抗議……,這些畫面配合著「僧俗爭廟產」的標題,透過媒體傳送到世人的面前。

  二十多年的光陰逝去,當初邀請法師來弘法的地方長老們雖已相繼凋零,但法師與村民之間的法情早已流盪在山林間,而今橫生衝突,是村民變了?還是香光寺法師變了?抑或是有心人的從中煽動?只留下一個問號,給這片蓊鬱的山林與依然守望的「大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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