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五十九期/88年9月30日

原來都是「自我」的愛戀

釋見怡


  那天在夢中,看見您平靜地躺著,我告訴您:「奶奶,捨離受,就不再痛苦了,我們一起來念『阿彌陀佛』!」於念佛中我醒了。幾天後我得知您往生的訊息,心情出奇地平靜,只念著:「您真的走了!」想著您是不是安詳捨離了那六、七年來動彈不得的四肢,與不能見物的雙眼?這一夜我誦著「心經」,念著佛號,安靜地入睡了。

  隔天返家,念佛送給您,我依然沒有落淚,直到聽見家門外有人哀嚎的哭聲,看見母親哭著爬出去,接應那些親人,我才淚下,心裡傷痛。我所鍾愛的母親啊!多麼哀戚,我不願母親這個樣子。奶奶!我還沒有哀傷您已告別人間。

  我想起了過去您對我的疼愛,自幼年起,您時常具體地讚美我、獎賞我,贈送我第一部腳踏車、第一隻手錶、每學期的制服、每年新年的新衣帽與鞋。當年,我要出家,您反對最激烈,不斷地說若我真的出家,您往生時,不准我踏入家門一步,經過很久的溝通,您終於了解我的意志十分堅決。當我向您告別要上山去時,您以滿是皺紋的手顫抖地遞給我五百元,低聲說這作為上山的車資,然後閉上眼睛不再看我。我正式圓頂的第一年冬天,您第一次打電話來山上,說要送毛衣來寺裡……。

  想起往昔的一切,竟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哀痛到深處。剎那間,我發現對您感恩的心其實十分微弱,最強烈的想法竟是,您的離開好像也帶走了這一切我曾擁有過的疼愛,我真正的傷痛不是您離開了,而是從此以後,這世界上「我」失去了一個疼愛我的人。當我突然明白原來哀傷其實是來自一場「自我」的愛戀,頓時心情如朝霧被日光照破般朗然。淚止了,內心響起「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奶奶!我再誦一部「心經」給您!也送給我自己,讓我們勘破這「自我」的愛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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