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六十三期/89年9月20日

 

 

告別森林

森林生活的結束

卡瑪拉•提雅瓦妮琦 

法園編譯群 

 

 
 


現在森林僧面臨最大的脅迫不是來自野獸,而是伐木者、濫伐者與軍人,

僧侶與這些濫伐者和軍人很難溝通,慈悲似乎無法影響這些帶著槍的人,

為僅存的森林而戰,漸成為僧侶修行中最艱困的考驗

 

 
 

 

森林消逝期(一九八九年至今)

 

越戰高峰時期(一九六四年以後),美國為泰國的軍事費用與鄉村發展注入大筆資金,曼谷於是可以擴張其對鄉村的控制,但是這個美國支援的「鄉村發展」,並沒有從人們的需求出發,而是強使他們接受強化的軍警結合力量與西化的教育系統。舖設道路、高速公路、電器化與擴建服務的結果,造成鄉村地區農產的商業化。國家社會經濟發展計劃,帶來了社會與經濟的巨大混亂,以及環境的破壞,鄉村居民受害最大。這個由國家領導的發展計劃,帶來「更大的貧富差距,還有鄉村與都市居民收入的差距,包括森林、土地、水源與維生資源等的國家資源,都迅速惡化耗竭。地方居民的傳統與生活,特別是少數民族,都在不知不覺間遭到破壞,甚至因此而崩潰,管理與運用資源的衝突大大增加。」

特別是人口快速成長、都市化、密集的工業發展,與大規模水力發電水壩、高爾夫球場與休閒勝地的開發建造,嚴重影響了泰國環境 (1)。一九六一年時,東北地區的百分之四十二(即泰國的百分之五十一)是森林,到了一九八八年只剩百分之十四了(整個泰國的百分之十九),如今剩下的更少了。東北巨大的闊葉林區幾近消失了,那原是雲遊僧居住與訓練之所。森林邊緣取而代之的是道路與高速公路,省道從一九六○年的一千一百一十八公里,到一九八九年的二萬七千五百九十五公里,許多森林寺院不再被森林所環繞,而變成是房子、稻田與曠野 (2)。這個國家有史以來第一次面臨對土地的巨大需求,村民不再可能移居至森林邊緣外來開闢農場。

在「森林消逝期」最後,阿姜曼的大部分弟子不是相繼逝世,就是老邁生病,或是「習於定居的生活」了。自一九七○年代以來,法宗派森林僧變得如此受歡迎,以至於有社會菁英的支持者來保護圍繞著寺院的野地。但現在仍有少數僧侶住在逐漸減少的森林中,他們大多不是法宗派的僧侶,同時也沒有具有勢力的支持者,這些森林僧比起當時阿姜曼那一代,或他弟子那一代的僧侶,要面對更多的競爭。

森林最後的結束,始於泰國南部一場毀滅性的大洪水。一九八八年十一月,剝蝕丘陵區的大雨造成了大洪與山崩,淹沒了許多南部的村莊,上百位居民因而喪生。這是曼谷政府第一次被迫面對森林無限制開發的後果,為了回應強烈的公共抗議,政府暫停國內的伐木行為,最後甚至全面禁止 (3)。這樣的生態災難果然重重打擊了泰國,強奪土地的三十年消滅了百分之八十二的森林,而許多鄉下地區變成了旱地。在這種情況下,當許多雲遊僧在找到合適的森林後,決定要保護他們的土地,他們知道一旦退卻,就有可能永遠失去森林了。

政府運用天然資源—森林地的政策,剝奪當地居民的資源給商業界,更加深惡化了地方資源的激烈衝突。自一九八○年代初期開始,很多私人企業在泰國投資尤加利樹林場,以滿足日本工業的需求,為了將天然森林改變成尤加利林,政府推出一個「高加高」(Kau Jau Kau)重新定居計劃,在一九八○年代中期到一九九二年之間,近五百萬人受到影響 (4)。這個計劃將居住在森林(這些森林已變成公有森林保留地)裡的村民遷離,然後將疏散後的土地轉變成商業性的尤加利林場。在東北方,「高加高」計劃從五個省中的十四個村落著手,這五省分別是柯叻、孔敬、烏汶、沙功那空與武里南省,到了一九九一年九月,大約一千三百個家庭遷離該區。

一位擁護環境保護論的僧侶普拉甲(Prajak)的情況,可以說明村民與森林僧在「森林消逝期」所面對的惡劣情勢,這同時也說明一位行動積極的僧侶,在嘗試保護森林、捍衛村民的權利—留在鄉村而不必到曼谷成為移居的苦力與娼妓,所面對的障礙。

普拉甲到達的年代,正值八十個美軍基地散布於整個國家,並為泰國鄉村帶入「美國化」的時期 (5)。出家後,他開始過著頭陀生活,在一九八九年四月,與六位僧侶雲遊到帕翰縣(Prakham)的不涸井森林(Dong Hua Nam Put)。五十二歲的普拉甲與他的弟子、三位沙彌在那邊搭起傘帳,待了一星期。這個在武里南省的森林,也是該區存留的最大天然林,武里南是現在受乾旱打擊的東北地區中最窮困的一省。一九七○年代,不涸井山區是共產黨和政府軍爭相奪取的戰利地點,在衝突白熱化之際,軍隊把村民看成是對抗共產黨的武力前線,於是提供土地給願意定居在此森林的人。在許多困苦的歲月裡,村民於反抗叛黨的行動中,與政府軍並肩工作、偵防、戰鬥,土徑旁樹幹上的彈孔,將不涸井的目擊者帶回血濺的過去。在這些年裡,有人告訴他們當森林消失時,叛黨與對叢林的狂熱也將隨之消失,這樣的信念為進一步的國家發展與企業打開一條路。一九七○年代,圍繞不涸井山的森林都被焚毀,這是軍隊破壞游擊隊隊員避難區域的策略之一。二十年前原來廣闊濃密的森林,已萎縮成由樹薯田所圍繞的綠洲了。

普拉甲認為這個綠洲很適合禪修,打算在當地村民的協助下建立隱居所,他們搭建了幾間覆蓋稻草與塑膠的簡陋竹屋,與一個簡單的、開放式的共修集會所。普拉甲很快就發現,雖然對抗叛黨的戰爭已結束很久了,森林依然是個戰場,這個地區的十二個村落仍與軍隊爭執(這些軍隊支持「高加高」計劃),軍人以威脅、恐嚇的手段強迫村民離開。一旦軍隊對抗叛黨的任務成功完成了,村民便不再有利用價值,軍隊就會遣離他們—表面上是為了森林保育的目的,實際上是因為軍人想將土地交接給私人企業。普拉甲決定如果村民幫助他一起保護森林,他也會幫助他們保有自己的土地。

為了讓違法伐木者與侵入者遠離,普拉甲在一九八九年的六月,與四位從沙拉武里省邀請來的僧侶,舉辦了一場佛教剃度法會,以加持樹木,使之神聖 (6),他們恭敬地將像僧侶們身上穿的橘黃色衣,穿在森林裡每一株最老、最大的樹上。僧侶的領袖對出席的兩百位村民宣布,那是一棵偉大的樹,長久以來一直保護著位在附近或樹蔭覆蓋下的生物,他要求每一位村民及其子孫都「不要砍伐偉大的樹,也不要傷害一萬萊(rai)森林裡的動物與其他生物,因為他們都受到這棵樹的保護。」

這場法會成功地使村民打消伐木的念頭,但是卻無法阻止沒有信仰的人 (7),村民於是組成了監督小組監視盜伐者,並阻擋了他們用來運送森林木材的路。普拉甲偶爾會參與監督的工作,伐木者為了要報復而恐嚇僧侶,還對著靜修場所開槍來激怒他;當地的政府官員也來拜訪他,並要求他離開。在一切恐嚇行動都失敗後,政府官員向武里南省僧伽省長投訴,命令他離開,還要他還俗。就像處理一九七六年阿姜撰在公牛山森林裡建立隱居所時的方式一樣 (8) ,森林廳告訴普拉甲,他的靜修所侵害了森林保育,但是大宗派僧伽省長支持普拉甲。(9)

除了非法濫伐者之外,森林同時也受愈來愈大片的尤加利樹林所威脅,一如普拉甲談到軍方時所告訴我們的:

他們真正追求的不是木材,問題的要點是在土地。木材運走後他們要村民去清理森林,然後將土地賣給一些日本所支持的尤加利樹公司。我旅途中看到太多這樣的事,我不認為這裡會與其他地方不同。

正如普拉甲的推測,軍方允許一個擁有製紙工廠的私人企業,在村民的土地上種植尤加利樹與竹子,雖然在村民的保護下,農作物仍被犁倒,他們還在自己的某些稻田中央,發現整齊劃一的其他作物 (10)。為了回應這種騷擾,帕翰村民砍倒二十萬株樹苗,並燒毀二個苗圃,以向尤加利樹林的業主示威。在鎮壓帕翰村民期間,普拉甲與村長都被逮捕入獄,僧侶穿著僧袍入獄是史無前例的事 (11),軍方政權嘗試將這位住在不涸井四年的森林僧,描繪成暴力、激進、唆使他人叛亂的人。

一如普拉甲的例子,森林僧在這幾年所遭遇到的情勢,無舊例可循,雲遊僧在「森林僧團期」,住在接近自然的環境中,與野生動物共存,他們知道遇到野獸時只要冷靜並生起慈悲心,野獸就不會傷害他們了。然而,現在森林僧面臨最大的脅迫,不是來自野獸,而是伐木者、濫伐者與軍人。每當他們在森林裡,遇到軍人或非法伐木者,都很難與他們溝通,慈悲似乎無法影響這些帶著槍的人。一位名為普安(Phuang)的森林僧表示:「人類比野生動物還危險,動物的襲擊只是為了自衛,隨即就會跑開;但人類會追趕我們,企圖刺殺我們。」(12) 森林僧與政府官員,特別是軍人與警察,以明顯不同的價值觀來行事,如普拉甲說的:

有時候我很同情他們,他們不能分辨善惡,也不了解什麼是誠實……,我想他們不只是執行任務而已,簡直是沒有道德與善惡標準、沒有理性行為、沒有道德舉止,他們被階級制度和所有俗世的事情所迷惑。我無法和他們溝通,這可能是因為他們過去的業,畢竟我們不能期望公雞與母鴨發出相同的聲音。

為僅存的森林而戰,漸成為僧侶修行中最艱困的考驗。官方聲明,砍伐森林是起因於缺乏土地的農民為長期耕作而整地,或北方山地部落以刀耕火種維生。但事實上,大部分的破壞行動,是森林幫派非法伐木所造成。普拉甲告訴我們:「多半……,森林破壞的背後是那些穿著制服與有權勢的人。」他描述自己在面對外在騷擾,努力維持內在平靜時所做的掙扎:「我發現在保護森林的工作中,最難的是如何讓自己的心靈安置在正碓的地方,一個無有瞋怒與憂慮的地方,那些情緒都是心靈的大陷阱,我必須不斷學習去避開。」(13)

除了遏止森林與野生動物遭到破壞的奮鬥,當代大部分的森林僧,他們的寺院都是大宗派—必須在僧伽長老與軍方兩者間搏鬥,兩方都希望僧侶離開森林,因為多數的森林隱居所是大宗派。森林傳統到了二十一世紀能不能繼續保存?尤其僧伽長老已不再同情他們的處境,森林僧的未來看來不太安定。一九八七年大長老僧伽會下令,除了住在「合法」森林寺院之外的頭陀僧,其他全部都要離開森林 (14)。農林部的森林廳曾經用這個法令,來禁止僧侶住在森林之中,雖然法令還沒有廣泛強制執行,不過,這個行徑反應出,大長老僧伽會對森林僧傳統的反對。

 

他們失去的世界

 

被一九六○年代至一九七○年代的騷擾所迫,使頭陀僧走出蟄居的隱居所,他們努力教導其他人,有關人類與大自然間的緊密關係,然而,他們還是不能抵抗巨大的現代化力量。當今社會的人,基本上對更廣泛的環境價值與意義毫無概念,如羅賓諾維茲(Rabinowitz)在泰國森林工作時所學到的:「國家天然資源被單純地視為商品,視為可以無限制提款的銀行戶頭」(15)。的確,正如許多西方環境保護論者鼓吹的觀念:「自然之所以重要,因為它本身確實重要 」,不是因為它會吸引觀光客並帶來收入,這似乎與現代化的泰國社會相悖。當然,對頭陀僧而言,自然界很重要,人煙罕至的荒野之地是很好的道場。他們可以在那兒訓練心,一旦他們選擇時,他們會隱退到人們找不到的叢林中,森林是雲遊僧的家,也是他們的學校、訓練所與道場。此外,對有正念的僧侶而言,那裡的生活是安全的。

讀了森林僧在野地生活的記事,會不自主地感覺「森林僧團期」的結束,及地方宗教傳統的消逝,是文化與生態的最大損失。早期森林僧的生活與思想,和那些只從書本獲得知識的城市僧或都市人,有相當大的差異。雲遊僧的生活記事,顯示出他們對自然界深切的珍惜,他們訴說著有關森林、河流、小溪、洞穴、山脈與野生動物。他們的敘述指出東北過去豐富的生態,河流潔淨,空氣涼爽清新,洞穴寬敞且有清澈的泉水湧出。頭陀僧看到野生的水牛、大象、小鹿、黑羚、羚羊、爪哇野牛、印度野牛、貓猴、長臂猿、老虎、豹、熊、野豬、麝香貓與許多種類的猴子,年長的頭陀僧甚至可從聲音辨別出,很多種生活在熱帶森林的野生動物—這是他們雲遊幾十年後所獲得的能力。

但就在年長的頭陀僧一一長住在隱居所時,不論是森林或森林中的野生動物,開始在他們的眼前消失 (16)。阿姜布瓦回憶他的靜修所,在一九五五年於烏隆省塔村(Tat)附近的森林中成立時,還可以看到一群野豬在僧侶的住處周圍遊蕩,

牠們無畏地在離行禪步道幾公里外之處閒逛,近到可以聽到牠們以鼻翻土覓食的聲音。一開始僧侶們不知道該怎麼辦,還請他們的朋友幫忙去看看,但野豬仍然不為所動,不久之後,野豬或僧侶都不再注意彼此,從此過著平靜與舒適的生活。

在一九七○年,阿姜布瓦為阿姜曼撰寫傳記時,就再也看不到野豬了,「因為很多『像鬼一樣的人』違反了生存的法律,也許當僧侶暫時離開時,或當野豬徘徊在村落附近時,他們大肆地屠殺野豬。」至於老虎與豹,最後在森林隱居所看到牠們是在一九七二年 (17),阿姜夸在他烏隆省的中日鼓穴隱居所時,發覺到老虎與野象已很少到附近來了,他很懷念牠們的「突然造訪」。

在「森林僧團期」時,阿姜帖於龍蓋省矽清邁縣(Si Chiang Mai)的巨岩隱居所,在當地居民眼中,是以惡靈與熊、虎之類的野獸常出沒之地而聞名。當阿姜帖在一九六四年底第一次去勘查時,叢林仍難以進入,阿姜帖回憶道:「任何人坐著船經過時,都保持著絕對的安靜,甚至不敢看呢!這樣的恐懼,讓它成為一個孤立幽靜的地方,沒有人敢靠近。」(18) 但是阿姜帖到這兒來定居不久,附近的人口便開始增加,野生動物被迫離開而漸漸消失了。到一九八○年,這個區域的森林幾乎消失殆盡,當阿姜帖七十七歲並在巨岩寺長住了十四年後,他說他已經太老了,不能像以前一樣到處遷移,「像很多僧侶一樣,我必須在一個寺院中長住,即使今天我還能夠再次四處雲遊,再也沒有濃密的森林,他們已將森林都毀滅了。」(19) 歷經「森林遭入侵期」的阿姜帖為失去的林地悲嘆:「當我想到湄公河畔〔消失了的〕森林,我仍可以在內心中感受到那份寂靜。」就如所有雲遊僧一樣,阿姜帖很難相信一切都消失得如此迅速。

許多位本書(編按:指《森林回憶錄》)中討論的頭陀僧,在「森林消逝期」開始前就過世了,阿姜曼在一九四九年「森林僧團期」逝世,在受到疾病阻止之前,他一直都是位自由的雲遊者。其餘的則是在安住於寺院後辭世的,阿姜李一九六一年在五十四歲時過世。阿姜範一九七七年七十九歲時,在位於沙功那空省的森林寺院中過世。阿姜宛與阿姜撰一起在一九八○年的事故中喪生,當時阿姜宛五十八歲,而阿姜撰六十歲 (20)。阿姜汶於一九八五年逝世,享年九十七歲。他一絲不苟的師兄弟阿姜頓也在同年逝世,他在素林省的布拉帕寺(Wat Burapha)住了五十年。阿姜查與阿姜帖,分別在一九九二年與一九九四年,逝世於他們自己的寺院。阿姜拉於一九九六年一月逝世,享年九十六歲。

雖然這些森林僧贏得都市菁英的尊敬,也成為全國知名的人物,但他們覺得自己的教誨仍難以影響泰國當代社會,縱使他們請願,大多數的泰國森林還是消失了。

【註釋】

(1) 人口成長:人口一年成長百分之三,從一九六○年的二千六百六十萬到一九七五年的四千二百三十萬。水力發電水壩:泰國約有三十個大規模的水力發電水壩,水壩與水庫通常建在沖積平原上,那裡的土地豐饒,並維持著熱帶雨林。建設不可避免地會迫使當地社區遷移,而且造成森林的濫伐,水壩的負面影響還包括水質污染、野生動物失去棲息地、聖地毀壞,濫伐森林與水壩,是近來降雨減少的主因。此外,一九八九年統計指出,三分之一的泰國人口(住在曼谷與中央平原)消耗了全國四分之三的電力生產。高爾夫球場:泰國現在有一百八十二個已經在使用或還在建造的高爾夫球場,其中百分之六十五到百分之七十五座落在農耕地;百分之十三•五到百分之二十六在森林區;而剩下的在未開發地區。大部分的新高爾夫球場需要大量的土地,因為還要包括旅館與花園休閒勝地,一個高爾夫球場總共需要土地多達二千五百到五千英畝。泰國最大的高爾夫球場,是位於碧武里省康喀拉姜(Kang Krajan)的鄉村俱樂部,擁有八萬七千五百英畝。

(2) 舉例來說,當阿姜曼一九五一年在沙功那空省的蘇塔瓦寺(Wat Sutthawat)荼毘時,位於距離城市二公里遠的寺院四周圍繞著的都是森林。但到了一九八○年,城市已擴展到了寺院,而森林也消失了。

(3) 雖然雨季已在其他地區結束,大雨仍持續下於南部地區一個大量砍伐、破壞的地區,裸露與剝蝕的土壤無法調節雨水的自然流動,一夜之間,上千個合法與非法砍伐的木材沖下山坡到好幾個村落中,整個村莊(包括村裡的寺院)都遭木頭埋沒。巨大的環境災害激起了泰國人民的憤慨,迫使政府不得不採取行動。即時禁止伐木的結果,造成木材價格急遽上揚,這反而促使非法伐木者為了更多利益而伐木。

(4) 如周•法蘭克(Joe Franke)指出的,這些尤加利林地的背後支持者,是世界銀行與聯合國糧食與農業機構,尤加利林在泰國商業界與國際援助組織眼中,意味著將泰國整合入世界經濟體系之中。

(5) 普拉甲•庫塔吉多(Prajak Khuttajitto, b. 1939)生於柯叻省帕考桑縣(Pak Khaosan)的沛村(Phae),父母與七個子女不久搬到沙拉武里省。普拉甲在上公立學校時,便一邊幫父母販賣冰淇淋與麵包賺錢,十五歲完成小學教育,與姊姊在一所寺院旁開了一家咖啡店。之後他在一家餐館擔任雜工、服務生與二廚,那家餐館的客人大部分是來建造沙拉武里省至柯叻省友誼公路的美國人。十九歲時出家為沙彌,兩年後還俗回去餐館工作,這次是在彭士洛至龍薩(Lomsak)高速公路的工程。在這條高速公路完成後,普拉甲到柯叻省的美軍空軍基地工作,然後他換到烏塔咆基地(U-Taphao)、F-105基地、班沙瑞(Bang Saray),再到帕塔亞(Pattaya,在春武里省),在一家新開的旅館中擔任服務生。他生命中的轉折點發生在他回到沙拉武里家鄉探訪家人時(他二十一歲結婚,育有四名子女)。一天,當他去向朋友討債時,那個朋友憤怒地射殺普拉甲,當他被救護車載到沙拉武里省醫院時,他誓願只要他能逃過槍傷這一劫,就要出家為母親積功德。三十五歲那年,普拉甲在沙拉武里省大宗派下的班倫曇寺(Wat Bamrungtham)出家,那正是他青春期開設咖啡店附近的寺院。他的老師康曇(Khamtan)教他禪修,並與他一起停留在沙拉武里省的菩提薩陀穴(Tham Phothisat)。在一九七○年代中期,他們到烏隆省與魯亞省雲遊,他的老師在烏隆省的非暴力穴(Tham Ahingsa)離開留下他一人。在他成為僧侶的第五年時,他遇到佛使比丘與其弟子普拉恰帕桑達摩(Pracha Pasanthammo)。

(6) 這個習俗起源於一九八八年北方的帕堯省,從此在其他地區開始舉辦樹法會,包括武里南省、猜也蓬省(在東北)與素叻他尼省(在南方)的喀隆楊雨林(Klongyan)。

(7) 在猜也蓬省的巨山(Phu Luang)森林,伐木者將黃袍從樹上扯下來,並將樹砍倒。

(8) 阿姜撰於一九八○年過世後,他的弟子們被迫將他的隱居所,搬到國家森林之外。

(9) 在一次的調查後,當地僧伽省長的宣布是很重要的,那就是普拉甲與其道場的存在有助於森林保育。

(10) 麥克耐(MacNab)是一位新聞記者,為國家(指曼谷)報導愛滋病與環境問題。根據研究環境保護問題專家所指出的,尤加利樹在澳洲也許很好,但它們對泰國卻不盡然如此。在東北方的原始森林幾乎被砍伐殆盡,尤加利樹破壞了土壤,也耗盡了水資源,它們吸收任何留在土壤中的水份,以其天生的除草劑污染土壤,更奪去了野生動物與鳥類的食物。此外,大規模的尤加利造林使該區域必須仰賴植林,而掠奪了當地經濟的自主性。

(11) 當阿姜皮蒙曇在一九六○年被捕,沙立將軍強迫他在入獄前還俗,他拒絕了,因而警察強制地脫去了他的僧袍。他還是拒絕穿獄服,而以黑袍代替,在他的心中自己還是個僧侶,因為他從未說出要離開僧團。

(12) 普安(Phuang, 1897-1982)生於素林省普拉薩縣(Prasat)普萊村(Phlai)。一九三七年,當他到森林中尋找食物時,得遇幾位頭陀僧,他在四十歲時依地方傳統在素林省普拉空猜縣(Prakhonchai)的姜帕寺(Wat Jampa)出家,直到一九四三年,他出家的第六年才開始過頭陀生活。普安在遇到阿姜頓之後轉變為法宗派(他的理由一如許多非法宗派的頭陀僧—渴望和他法宗派的老師與同修一起參與僧侶的儀式)。他跟隨阿姜頓去參加阿姜曼在沙功那空省蘇塔瓦寺的荼毘法會,在那兒他遇見阿姜範,之後追隨他到公牛山與蘭卡山過頭陀生活。

(13) 普拉甲在一九九四年還俗,結束了他十七年的僧侶生活。這段文字是他自監獄中釋放出來等待審判時所寫,他說如果監獄是他的業力,那麼他會接受。

(14) 法宗派的雲遊僧,在過去被視為流浪漢,現在漸漸受人尊敬。他們的寺院是由社會菁英或中產階級的信眾所建造,不但寬敞、舒適,而且合法,許多寺院四周的森林都設定為國家森林。

(15) 羅賓諾維茲(Robinowitz)是一位國際野生保育的田野動物學家,於一九八七年在烏泰他尼省的野生保護區 Huai Kha Khaeng 主持一項花豹、老虎與麝香貓的研究。他發現:雇用他來保護森林的同一政府所雇用的其他員工,竟然盡做些破壞森林的事:「森林局公開地極力讚揚大規模再造林計劃,也加強森林與野生動物的保護,但是實際上他們說了等於沒說。」舉例來說,Huai Kha Khaeng 之外的一些自然林實際上已被砍掉而且「再造林」(在森林局的同意之下),因為政府所支持的再造林中,每英畝的價格高於保護維持現存的森林。再造林通常被當成一個藉口,好讓森林資源地的控制權轉移給私人企業。

(16) 雖然野生保育法於一九六○年通過,並在一年後實施,但野生動物仍然一直遭屠殺(因為牠們是食物或有醫療價值)、捕捉或出口到國外去。

(17) 現在老虎、花豹與黑豹已經幾乎滅絕,而成為國寶。

(18) 寺院因湄公河岸三顆巨岩而得名,根據當地的歷史,這三顆巨岩分屬於三個王國:北方的岩石屬於朗勃拉邦(Luang Prabang);居中的岩石屬於曼谷;南方的岩石屬於永珍(Vientiane)。

(19) 這段敘述撰寫於一九七九年阿姜帖的回憶錄中,當時他已成為定居的僧侶,然而,他仍沒有明白表示到底是誰毀了森林。

(20) 阿姜撰、阿姜宛與其他三位僧侶死於墜機,當時他們分別正從沙功那空與烏汶省飛往曼谷皇宮,為國王與皇后的結婚大典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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