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七十四期/92年6月20日

赤子心•清淨行

 釋見融

有時,我覺得自己並不快樂,自我期許與外在壓力讓我感到沮喪,
如今在老比丘自在祥和的笑靨中,一切都好似變得雲淡風輕,
因為快樂並非建築於外在的事相上,而是真正體驗「法」所流露的心意…… 

今天我又外出採訪了。

受訪者是來自泰國解脫自在園,一位年事已高的華裔長老比丘——泰偉才比丘。這位長老比丘在親近佛使尊者期間,專司尊者演講的錄音工作,並曾為尊者擔任中文翻譯。

不久前,泰偉才比丘從泰國來到台灣,目的是來看看心中美好的台灣,同時也順道治病。這次能拜訪泰偉才比丘,多虧香光莊嚴雜誌社與香光書鄉出版社幾位法師的引介,我才有機會親近這樣一位安詳,又帶有赤子心的長老比丘。

說到這段引介因緣,則又可溯源到十年前,那時香光書鄉出版社為了出版佛使尊者的著作,由方丈悟師父率領編譯組的法師們,前往泰國的解脫自在園洽談授權翻譯出版事宜,那時泰偉才比丘就像個「地陪」一般,熱切招待為法而來的台灣比丘尼,就這樣結下了日後這段殊勝法緣。

我們的車子在幽靜、鬧區,鬧區、幽靜間穿梭,不久就來到座落於偏遠鄉間的法雨道場。 兩三幢小屋錯落在山坡上,初春午後陽光斜照,從樹林間灑下,小鳥在林間吱吱喳喳,走在其中,覺得自己彷彿成了森林僧,正在前往求法的山徑上。短短一小時的時間,我們由鬧區走到靜處,身心由動態而漸漸舒緩下來,眼前盡是一片綠意,差點忘了來此的目的,心中只有清涼,好奇妙的感受!記得佛使尊者生前一再強調,修行一定要向大自然學習,我想大自然的神奇力量,就是讓人能歇下狂心,以一顆清涼的心來省思生命吧!

第一次拜訪法雨道場,大夥兒正不得其門而入時,遠遠地就看見一位老比丘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雙腳想快又快不得地朝我們走來。橘紅色的袈裟在日光下,有如綻放的向日葵,耀眼燦爛,泰偉才比丘微微向我們揮手,待靠近時,靜靜地注視我們幾秒中,沉默微笑的臉龐,散發著安詳、平靜的氣息,那樣的氛圍頓時讓我不知所措,只好「晾」在一旁傻笑,看著三位法師與比丘寒喧話家常。

若問我什麼力量最大?我覺得安詳的力量最大,它能讓不安的心安定,讓浮動的個性自動收斂,讓聒噪的人安靜下來,而我在老比丘安詳與平靜的攝受下,那一刻竟也重燃起對修行功德的思慕。

可不是嗎?一個人能不斷在清淨的法中成長,所獲得的自在、平靜與和諧,自然願意和眾生全然分享,奇妙的是,這樣的分享是種自然流露,而不是刻意所為,就如生長在森林中的一棵樹,它自然而然就擁有了陽光和雨露,也自然擁有春夏秋冬,那是件多麼美好的事! 在我們談話過程中,老比丘時而會流露出活潑純真的表情,當我在他面前架起麥克風時,他舉起危顫的手輕輕拍著胸脯,輕聲地說:「怕怕!」然後像天真的孩童般笑了起來,讓一夥人也不禁開懷大笑,這時老比丘又用食指輕觸雙唇:「噓!」結果大家笑得更大聲了,我們的笑聲讓原本寧靜的法雨道場,一下子熱鬧起來,在他的笑聲中,我隱約看到眼前這位老比丘,正從清淨法中散放出喜悅的訊息,傳播給在場的人。

曾經有個學妹問我:「你快樂嗎?」有時,我覺得自己並不快樂,執事的壓力、時間的緊迫感、對個人行持的期許,偶爾也會陷入人事是非,都讓我覺得並不稱心如意,而感到沮喪,如今在老比丘自在祥和的笑靨中,這一切都好似變得雲淡風輕。因為快樂並非建築於外在的事相上,而是真正體驗「法」所流露的心意,如果能於法中有深刻的體驗,即使百花叢裡過,也能片葉不沾身,直向安樂的彼岸。一個有修持的人,就是能在泥沼裡來去自如,又能笑得滿臉燦爛,至於我,在未來的時日,就繼續於泥沼中磨鍊,期待有朝一日蓮花也能開敷。

印象深刻的是,老比丘一再叮嚀,每天要靜坐,然後利用所培養出來的定力用心地過生活,用心刷牙、用心吃飯、用心穿衣、用心開車,甚至吵架時也要用心。是的,當我們忙著織雲補天時,「用心」能幫助我們截斷煩惱之流,此時才能回到輕安的身心家園。

這是一次愉快的訪談,老比丘教導的「法」平易近人,他說:「學佛的目的就是要滅苦。」人間處處有悲苦,眾生都在苦難中浮沉,如何幫助自己走出苦難,答案就是只有自己不斷地從「法」中學習成長,當心靈能日漸保持平衡,我們就已走在「法」的路上,而且無疑地是在進步了,生命將可以漸漸遠離苦迫的逼惱。不論是經典裡的教導,或在現實中的見證,我從泰偉才比丘的身上獲得這樣的啟示。

正法,亙古流傳;我們的生命,生滅沒有定時,期待在正法的指引下,每個人都能找到歸鄉的涅槃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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