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   香光莊嚴八十六期/95年6月20日

年曆的儀式

儀典的週期Ⅱ

麥爾福.史拜羅 著      香光書鄉編譯組 譯


以年為週期的節慶儀典,這些節日都發生在在一年中農耕或季節的明顯轉變點,

這些節日主要的「宗教」儀式是供養比丘、佛陀與佛塔,

而主要的「宗教」動機則是藉這些供養而取得功德。


 

以年為週期

前言

佛教的節日總是在齋戒日,就像復活節、耶誕節或其他基督教的節日總是在星期日一樣。佛教節日是特別神聖的齋戒日,因為它被認為是紀念佛陀一生中的某個事件。既然月圓跟月缺特別地神聖,這些節日也就總是在這兩天中的一天,尤其是月圓日。我們不需要太仔細觀察就可以了解到:與所有大宗教一樣,佛教的節日很可能源自於一個更古老的宗教。這些節日發生在一年中農耕或季節的明顯轉變點,如季風或稻作的開始或結束等等。許多節日儘管有佛教的哲學基礎,但還是繼續保有非佛教的要素,做為遵行該節日的重要特徵。我們如果假設這些節日與類似的事物,早期原是被當作自然及(或)精靈崇拜(nature and/or spirit cults)的一部分來慶祝,並不算輕率,甚至直到今天,它們仍是緬甸宗教生活的一個明顯特徵。(參見 Spiro 1967 )不僅經典沒有記載的節日是如此,有經典根據的節日(結夏安居的開始與結束,以及供養迦絺那衣)也是一樣。

這些節日即使原來不是佛教的,但藉由將它們建立在與創教者一生有關的神話上,已經被合法化為佛教的了,就如聖誕節與復活節被合法化為基督教聖日一樣。遵守這些節日被視為是紀念這個神話,以及象徵性地重演這個神話。不過,這種神話往往很難以掩蓋住節日是起源於佛教興起之前,以及節日典禮中屬於非佛教特質的部分。這點對於下述的「潑水節」和「燈節」,尤其真確。

且將起源置於一旁,佛教的每年週期很明顯地與自然(特別是占星術的)和農業的週期緊密結合。佛教的節日不會安排在犁耕、插秧或收成的季節,塔的節慶也不會在不適合旅行的雨季舉行,它們全都會發生在經濟或物質上最適於花時間和精力,來計畫與組織節日活動、以及適合旅行以參加節慶的月份。

在敘述以年為週期的節日與慶典前,必須要強調:這些節日主要的「宗教」儀式是供養比丘、佛陀與佛塔,主要的「宗教」動機則是藉這些供養而取得功德。就因為如此,很重要的是去觀察:功德的取得主要是社會行為的一部分,說它是「社會的」,是因為它如果不是大眾性,就是合作性的,或是兩者兼具的行為。亦即,雖然在某些情況下,功德行為是由個人來執行,但仍是在大眾的背景下發生的。在其他情況下,如供養袈裟、齋僧是由信徒團體一起來執行的。這團體可能是家族團體、整個村莊,或甚至是整個地區。

我們現在就來敘述以年為週期的儀典,從佛教月曆的第一個月份開始,最為適當。

新年

緬甸的新年在陽曆四月(緬甸的Tagu:),通常慶祝約持續三到四天,它融合了宗教的虔誠與狂歡。雖然新年已經佛教化了,而且在所有緬甸節慶中也最受歡迎,但比起西方基督教的新年氣氛,緬甸新年的佛教氣氛也不見得多些。

依照神話(這神話本身顯然經過加工,似乎由至少兩個不同的神話傳統混合而成),諸天神之王,亦即緬甸人所熟知的帝釋,會在每年的最後兩天來到人間。他觀察做善事與做惡事的人,分別將名字記在兩本書上,完成工作後,於第三天回到忉利天,他回去那天就被當作新年的開始。而依據另外一個有關帝釋的神話,在遙遠的過去,帝釋曾與某梵天神辯論,他們找了人間的聖人來仲裁,雙方都同意輸的人要賠上自己的頭。後來帝釋勝了,於是將此梵天神的頭砍了下來,但立刻面臨一個問題:怎麼處理這頭?如果埋在地上,馬上會造成可怕的旱災;丟到海裡,海水馬上會乾涸。為了阻止這兩種災難發生,他命令七位女神輪流捧著這顆頭顱,一個人捧一年。一年期滿之前,負責的女神將頭洗淨後,交給下一位女神,以此類推。當頭從一位女神傳到下一位時,就是新年的開始。

整個新年節慶的頭兩天是緬甸(與遍及南亞、東南亞)的「潑水節」。這兩天,在緬甸的鄉下,人們會供奉一盆冷水給長輩,並對所有路過的人嬉戲地潑水。對這兩種行為的規範性解釋是:洗去這一年所累積的身心污垢。在都市,潑水的花樣就更多了:城裡到處設有攤子,行人會被放在攤子上的水桶或水管噴出來的水淋濕;載有許多青少年的卡車,在街上漫遊,到處向行人潑水。有一項不可缺的輕率行為是,潑水者發出一連串的攻擊言論,不僅針對被潑水的人,還有公眾人物,像政客、官員、商人等等。(1)男女兩性都趁機弄濕彼此,伴隨著潑水的是身體及語言的邂逅,這些邂逅從緬甸的觀點來看頗是猥褻。一般來講,這種小丑式的、不尊敬權威、侵略性、異性裝扮、性嘲弄,以及近來有的粗暴與酒醉行為(參見〔仰光〕《守衛報》(The Guardian),1962年4月17日),顯示出都市之慶祝潑水節,在特質與氣氛上明顯地不屬於佛教。

當街道上正發生著上述所有行為的同時,年長與虔誠的人們則常常是出現在寺院或佛塔,並在那兒齋戒三天。到節慶的第三天,也就是新年當天,不管是都市或鄉村,喧鬧的慶祝者,都暫時放下前兩天狂歡的行為,變得跟他們的長者一樣,轉向佛教徒似的新年。依照傳統,洗過頭之後,不論老少都致力於各種有功德的行為,他們在佛塔禮拜、在村莊寺院裡守戒、供養比丘、贈送禮物,並禮拜較年長的親戚與一般的長者;也有許多人以放生(動物及魚)來取得功德:魚被捕來放到禁止垂釣的放生池中;動物則被買下放到特別的圍欄裡,在那裡受人飼養與照顧直到死亡。在野畿,所有村民毫無例外地,以持守齋戒來度過新年。

佛陀日

五月(kahsoung)的月圓日,是紀念一切諸佛悟道與現在佛喬答摩佛陀出生、成道、入滅的日子。除了與所有齋戒日的主要儀式:守戒一樣以外,這一天的特色是灌溉菩提樹,因為佛陀在菩提樹下悟道。又這時候是乾季的末期,許多湖泊河床會逐漸乾凅,因此也可以與新年一樣,由逐漸枯竭的湖泊池塘中捕魚,再放生到有活水的地方,以此來獲得功德。

不過十分奇怪的是,儘管佛陀日有很重要的神話聯想,卻不是緬甸廣為慶祝的節日之一。因為村莊此時正是農忙季節的開始,大部分村民沒有空參加佛陀日的各種活動。我沒有見過城市慶祝的情況,所以無法確定在村莊以外,它受歡迎的程度如何。但從報紙上報導它的篇幅,大大不如其他節慶看來,我猜想佛陀日在都市也不是普遍慶祝的節日。

安居(lent)與安居的開始

七月(Wa-zou)的月圓日到十月(Thadin:jut)的月圓日,其間三個月的時間可稱為佛教的安居期(vassa)。除了對僧團的重要性(比丘們在此期間不得出外遊方)以外,對在家人也是個神聖的季節。這段期間內不能結婚、比賽,各種公共娛樂一律禁止,虔誠的佛教徒也都盡可能地在這期間守齋戒。因此,新年與代表安居開始與結束的滿月日,就是佛教月曆中最重要的兩個節日。

「七月」(緬甸人習慣用月份來指稱某些節日)的宗教意義之所以提升,是由於它不僅代表結夏安居的開始,也是兩個季節—產米季節與雨季的開始。村民從經濟上的閒散過度到密集忙碌期,也就是要播種、插秧;氣候也慢慢地改變,從乾季的悶熱與乾旱,轉變到受人歡迎的雨季與季風的涼爽。

平常的齋戒日與其他節日是由個人或家庭來慶祝的,安居則與之不同,它是以村莊為一整體來慶祝的,整個村莊因此從世俗的居住單位,轉變為神聖的佛教團體。村裡所選出來的各種工作小組,這時開始運作慶祝所需的各項事務:準備食物、蒐集供僧的物品、召集村莊樂團預演等等。假使緬甸村莊的主要功能之一,是以集體行動促進個人解脫(特別是與護持寺院及出家人有關的),則這種功能在七月起的安居時最為明顯,以下我會闡釋這點。

七月安居的前一晚,遊行隊伍在樂團的隨行下,從村莊廣場開始遊行,直到村莊寺院旁的休息室,慶典就在由休息室改裝的佛堂舉行。遊行隊伍中,男眾攜帶各種隔日要供僧的物品到休息室安置。安居當天早上,另一組男性工作小組,就把稍早準備好要供養比丘的食物,放在比丘即將用齋的桌子上。日出時分,各個家庭開始一一抵達休息室,當他們到達後,男眾就圍著一個大鍋吃早餐,鍋中的食物是由一個名為「單身漢組群」(the bachelors' association)的工作小組所準備的。「安排委員會」(the arrangements committee)的秘書坐在桌子旁邊,歡迎參加的人,並記下每個家庭帶來要集體供養比丘的物品,包括金錢與各式各樣的東西。此外,有些家庭會私下供養他們喜好的比丘們。

整個節慶包括兩次的抽籤。一次是在七月安居開始之前,在家居士抽籤,決定誰可以使用由村莊共同擁有的鍍金的缽,這是極受珍視的獎勵,因為這缽只在七月安居時,用來盛裝供養比丘的物品。(2)另一次抽籤是在慶典當天,由比丘們抽籤,決定大眾供養品的分配,假如不這樣做,比較受歡迎的比丘就會得到大部分的供養。在我進行研究的那年,有分別來自三個村莊寺院與附近森林蘭若的11位比丘,受邀參加這慶典。每位比丘都收到一張寫著供養者名字的紙片,當大會主席叫到他紙上的名字時,這位比丘以及跟在後面要幫他拿供品的徒弟或沙彌,就會走過兩排跪著的在家人,到達放置供品的桌前,接受盛滿供品的托盤,托盤內的供品,包括食物、金錢、盥洗用具與各種個人物品。當比丘們依序莊嚴地走到桌前時,與會大眾反而輕鬆得叫人吃驚:談天說笑、嘻嘻哈哈。除了長老比丘以外,比丘們接受供養之後,就離開休息室,各自回寺。

慶典的這部分結束後,長老比丘(比丘的年資由出家後連續安居的次數來決定)帶領與會大眾誦戒,因當天還要工作以致於不能持齋的人就不受戒。進行這部分儀式時,男眾合掌至前額,在前排蹲踞著;女眾則合掌至胸前,盤坐於男眾之後。誦戒後,長老即開示說法。一般來說,開示的內容多半勸告大眾於安居期間嚴守戒條,並強調發心布施的善報。聽講時,女眾比男眾專心,很多信徒還一面在掐念珠。開示之後,大家應和地唱誦每日共修的部分祈禱辭,其中一定包括「三皈依」。15分鐘後儀式就結束了。

除了分配供養時的歡樂以外,與會大眾就像在所有佛教節日一般,十分節制。如同我在日記中所記載的,它是一個很溫和的團體,沒有展示特別的狂熱或宗教情感。它也是一個非正式的集會:儀式當中,隨時都有母親在給小嬰兒餵奶,大一點的孩子則跑來跑去、說話嬉戲,也不會受到處罰。因為大人們說:他們太小了,不懂得節日的意義,而且這種不受拘束的行為,又不干擾任何人,為什麼他們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儀式結束之後,集會的大眾就解散了。沒有受戒的人,回到他們的田裡工作(主要是20多、30歲的年輕男子),其他有兒子或女婿幫忙照顧田地的婦女、與年紀較大的男眾,則進行各種虔誠的活動。有些人一整天都待在他們喜歡的村莊寺院;有些人去他們村莊一向供養的兩座森林蘭若之一;還有人到兩英里外的著名朝拜中心。這朝拜中心像其他大部分的中心一樣,位於許多塔與寺院散布的山丘上,此處比丘特別以禪修著名。(禪僧選擇這麼偏遠的地方,明顯地是因為不會受到在家人的打擾,除了特別的節日或齋日,信眾會來供齋以外。)在朝山者登上山頂沿途,他們會在每座塔與每尊佛像前停駐,並掐佛珠默默地吟詠儀式裡的誦辭,之後繼續前進到下一個。到達山頂後,他們在山頂上的兩座寺院之一,度過剩餘的時間,並於日落之前回到村莊。

一般來說,在三個月的安居期間,村莊的人都相當用功,這個特性從宗教活動的活躍,可以很明顯地看出來。1.每天花在個人禮拜與撥佛珠持誦的時間比以前多。2.每天晚上去佛堂參加晚課的人數,是平常的兩倍。3.村民會儘量安排至少受持一次或兩次的齋戒。4.婦女會烹煮供佛的食物。5.與這有關的是,在每個齋戒日的前夕,村莊團契(sodality)會以正式的遊行隊伍走遍整個村莊,募集食物與錢,作為各種宗教活動的基金,以維護村莊佛堂、購買宗教慶典的用具等等;供佛後的食物就分給小孩或窮人。村莊團契的遊行十分隆重,以著白色襯衫、沙龍的執事人員為前導,邁著整齊的步伐行遍村莊,沿途還有響鑼伴隨著。每響鑼一聲,帶領的人就會唱:「因施而富貴,因戒而靜心,因定入涅槃。」

安居期間也是村外的團體代表最喜歡來化緣的季節。他們從其他村莊、從曼德勒以及遠從50英里外的城鎮來,募化建寺、修塔、更換寺院屋頂等款項。以講經交換捐錢;幾乎每位化緣的使者,過去都曾是一位比丘,他們很高興地講一些有關教理的主題,如:「布施的九種意義」或「四種供奉」或「克己修行的十二種類型」等等。除此以外,這些使者也是很重要的媒介,透過他們,村民得以獲知外面世界的消息,並且建立與其他村莊的連絡網。

前燈節

佛教年曆中三個特別神聖的日子,分別是新年、安居的開始日、以及雨季結束前的十月月圓日。對緬甸人來講,後者象徵著為期三個月的溫和安居齋戒結束了,同時也慶祝佛陀從忉利天回到人間。這個神話的記載是:佛陀證悟後幾年,在七月的月圓日到天上去,他整個安居期都在忉利天,為諸天(特別是對他母親)解說複雜的佛教形上學與存有論(阿毘達摩),安居圓滿時,說法結束,由無數個天燈為前導,照亮他面前的路,在十月的月圓日回到人間。當然,這就是燈節的神話根據。因此,佛像與佛龕前,燃燒著特別的油燈,家家戶戶也點著油燈與蠟燭。塔基與塔的每一層階梯都點上油燈,在都市裡則是用電燈泡圍繞著佛塔,整棟建築外觀因此散發出光芒。然而,與西方基督教一樣的是,光明的展示並不限於家裡或聖地,都市中私人與公共的建築物,都因蠟燭和燈泡的光輝而閃耀,例如曼德勒丘陵與舊王宮的牆壁,都閃閃發光。

與新年一樣,燈節也是一連三天。第一天,像新年及安居開始日一樣,晚輩會禮拜年長的父母與親戚。在呈獻食物與衣服給父母、伯叔、祖父母等人之後,他們向長輩禮拜,然後乞求長輩的祝福:「無論什麼時候,如果我曾經在言語或行為上冒犯了您,請您原諒我。」長輩則以祝福他健康長壽、財源廣進來回應。

節慶第一天的前夕,男人們在寺院周圍與休息室裡忙碌,前燈節就像安居開始日一般,也是全村合作集體慶祝。除了個人的捐獻以外,也為當天要合作的儀式,募集共同基金,如:烹煮齋僧的應節食物、其他供養品、持戒等等。村莊「單身漢組群」聚集在休息室,為準備供養佛陀與受邀請的30位比丘(在我研究那一年的人數)的食物,而工作到深夜。有些工作人員就睡在休息室,準備依照儀式在清晨四點供養佛陀齋食。

翌日,即月圓日當天,大眾雲集在休息室,同樣以抽籤來決定分配的方法,而將供養品分別獻給受邀參加的比丘們。比丘們同樣地穿越跪在兩旁的在家女眾行列,直走到休息室,接受裝滿紙煙、雪茄、火柴、肥皂、毛巾、水果與錢等物品的托盤。雖然他們走在草席墊上,但是很多婦女又在墊子上舖了毛巾,讓比丘們的腳連墊子都不必碰到,當比丘們走過以後,這些婦女就以這些毛巾碰觸自己的身體,就好像這樣能吸收比丘們修行的神秘力量似的。基於同樣的理由,當婦女們要將裝滿供品的托盤獻給比丘,而還沒有將它交給比丘隨行的徒弟前,她們也用這托盤碰觸比丘們的袈裟。

授戒之後,儀式就結束了,人們就與上文曾敘述的安居開始日同樣的方式,度過這一天。

十月(節)的第三天是大部分村民最興奮的日子,因為這天他們會到曼德勒參加很多當地的塔慶,詳如下文所述。

供(養迦絺那)衣典禮

從十月的第一個月虧日到十一月(Tazaung-moun)月圓日的一個月期間,緬甸人忙著準備慶祝迦絺那衣(kathina)典禮。根據經典之說,這典禮是大眾供養黃色袈裟給比丘們。不消說,這些袈裟與其他所有大眾的供養物品,是伴隨著齋僧大會的。雖然,個別的比丘整年都有信徒供養袈裟,但這個季節的供養,屬於特別的類型—集體供養,而非個人供養,並且供養的對象是整個僧團,而非個別的比丘。

緬甸人相信供養迦絺那衣有特殊的功德—獲致人天敬重、財富、色身姝好、權力、影響力、長壽、健康等等。在迦絺那衣典禮的開示中,比丘們總是會詳述這些善報。如某位鄉村的比丘說:因為曼德勒居民忠實地執行這儀典,所以第二次世界大戰所導致的破壞,能夠很快修復。同樣地,另一位比丘保證:繼續參加這典禮的人,來生將享有財富、智慧、美貌、健康與力量,並且終將證入涅槃。據第三位比丘所說:參加迦絺那衣典禮的人,如果投生天界,將會享受到前所未聞的快樂,穿著美麗珍貴的衣裳;因為天人的美貌渾然天成,女性不需要化妝,壽命無窮,沒有貪欲與瞋恚等等。

迦絺那衣典禮最初只被視為單純的供養袈裟,後來卻演變成提供比丘一切所需物資的機會:罐裝食物、醫藥、傘、缽、盥洗用具、煙草、毛毯、錢。這些供品的供養方式不像一般放在缽中與托盤,而是掛在或放在一棵人造「樹」下—形狀像聖誕樹的木頭構造,而稱之為「許願樹」(padesa bin)。它的名稱使人聯想起神話中南瞻部洲的樹:根據佛教的宇宙論,南瞻部洲的樹供給居民一切生活所需,居民只需順手採摘即可。迦絺那衣典禮的禮物(大眾捐助的錢所購買的)在信徒到達典禮會場以前,已經掛在許願樹上,並將持續展示一整天,這是緬甸文化中「強調展示」的典型表現。在已電器化的村鎮裡,供品與樹在典禮的前夕就已展示出來,整晚都置於照明燈下。通常捐贈者的名字都公開地陳列出來。許願樹的大小以及物品所代表的價值,依參加團體的大小而定。因此,我看過為一座村莊寺院所做的小型迦絺那衣典禮、為整個鎮(包括50個村莊)的比丘所做的大型典禮,以及由富商、工廠、政府部門所資助,為曼德勒市某區的比丘所做的龐大典禮。

舉一個例子來說,城鎮的迦絺那衣典禮,花費將近緬幣10,000元(超過美金2,000元)。資金是向每位村民徵募約緬幣1元而集合支付的。在全鎮64個村莊中,以抽籤的方式,各選出1位比丘來參加這典禮。每位比丘收到的供養,約值緬幣150元。價值緬幣1,500元的許願樹也是用抽籤決定擁有者。像所有這類大型的慶典一樣,這個典禮在一個可拆卸的建築物中舉行,造型摹仿地上的王宮與(想像中)天界的聖宮。供養品與許願樹展示一整天,比丘們與在家參加者用過餐後,比丘們為大眾授戒,隨後主持的比丘並作了適當的開示。

迦絺那衣典禮的重頭戲,是運送許願樹到抽中的比丘寺院去。這段路程以卡車運送,正常只需45分鐘,但由於緬甸人愛現的習性,卻花了三個半小時,這樣,沿路的人才可以看到他們的功德行為。負責的委員會將盛滿禮物的樹,直立在卡車上,這似乎還不夠,又在樹頂上加了儀式用的「傘蓋」。傘蓋是王權的象徵,所有的塔、王座與其他聖物的頂上,都有傘蓋。從許願樹水平地伸出兩根大柱子,所有的禮物就掛在上面,這樣的結果可以想見是一團混亂。為了讓卡車以及所裝載的物品通過,沿途的電話線必須拆解下來、重新架設,樹枝要修剪以免擋路等等。不僅卡車走過的地方像坦克輾過一般,更糟的是,抵達目的地時,大部分供養品都已經刮傷、扭曲、裂開或破損得不成樣子了。當卡車終於抵達村子時,整棵許願樹早已垮了!

比起城市迦絺那衣典禮的遊行,這樣一部卡車的遊行,還算是件小事。在曼德勒,我們可以看到遊行的隊伍,延伸了有兩個街區那麼長,汽車、吉普車、卡車、馬車、腳踏車,都攜帶著迦絺那衣典禮的供品要到寺院去。一般來說,這種遊行在抵達目的地之前,會彎彎曲曲繞行許多街道。在這世間得到威望,也許不如為來世累積功德那麼重要,然而前者即使沒有勝過後者,它的立即性卻是如此吸引人。

(1) 雖然緬甸的官員遭受批評與嘲笑,甚至被輕率地灌水在身上,但是不曾受到像在寮國一般的待遇。依哈本(Halpern 1958:121)之說,寮國在節慶時,連省長都被拋入湄公河中。

(2) 在我進行研究那年,一位富有的地主烏田(U Thein),抽中使用這個缽,為了感恩,他允諾要支付擴音機的費用。擴音機是所有大眾慶典與節日必要的工具,用來播放廣受歡迎的緬甸音樂,而且愈大聲愈能傳達情感。

 

(編者按:本文摘譯自麥爾福.史拜羅(Melford E. Spiro)所著《佛教與社會》(Buddhism and Society)一書。本書將於95年10月由香光書鄉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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