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 Glorious Buddhism Magazine

歇心亭 / 第 95 期 97 年 9 月 20 日出刊

二重奏

朱顏

我真的好喜歡她,雖然她也是一個奇怪的外國人。她什麼都吃,不像西方人。

初桃要回法國了!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一起玩,一起生活,還一起開演奏會。

她不能理解我的時候,喜歡說:「你們很奇怪(ㄎ一ˊㄎㄨㄞˋ),很奇怪(ㄎ一ˊㄎㄨㄞˋ)!」
她覺得最奇怪的是:我每次走在路上,唸唸有詞的習慣。她問:「你在幹嘛?自言自語嗎?好像老婆婆喔!」
「我幫小鳥、蚊子、蝴蝶、蒼蠅做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祝你以後不做畜生,往生西方極樂世界。」直到有一天,初桃聽到我為蟑螂作三皈依後,也稱讚起它的翅膀:「你看搭配得多好!美得發亮,深深淺淺的褐色……」
初桃深深吐了一口氣:「妳…是…一… 個…奇…怪…的…人!」

去年的聖誕夜,我們在教堂合作演出天鵝二重奏。初桃拉大提琴,我彈鋼琴,大家都覺得我們兩個好「麻吉」!
我真的好喜歡她,雖然她也是一個奇怪的外國人。她什麼都吃,不像西方人。
每個星期日,我先陪她在寧波東街的衛理公會做完禮拜,再沿著金華街,轉向永康街,我吃地瓜葉,初桃吃義大利麵。然後到信義路的大雄精舍禮佛,最後再到大安公園,跟觀世音菩薩頂禮鞠躬。初桃會說:「好奇怪(ㄎ一ˊㄎㄨㄞˋ)喔,這麼多觀世音菩薩!」初桃的衛理公會只有一個大大的十字架。

初桃回國前,很想再重溫舊夢,去師大夜市吃炸香菇、烤飯糰。才走到賣苦茶的小店,就聽到「牠」獨特的聲音了。—那隻鵝!—就在師大路水準書局的公園小廣場上,我們遇見了賣白甘蔗汁的街頭音樂家,圍著好大的一群人,大家都笑瞇瞇的;還遇到了李爺爺,李爺爺很神,他都用毛筆寫英文。我跟初桃各要了一杯白甘蔗汁。「那傢伙」還繼續發表著「牠的演說」。一個晚上演講獻唱下來,渴了就會回來要水喝,這隻大白鵝,一個晚上要喝掉五大杯甘蔗汁。
初桃叫著說:「嘩!成本很高耶!一杯25元,一個晚上要喝掉125元!」牠又白又乾淨,讓我想起了:香光寺那隻會唱阿彌陀佛的鵝行者,牠們倆不知道認不認識?

老闆說:「孵出來以後,啾啾的找媽媽,所以小時候叫牠啾啾,長大以後叫阿Q。牠只吃蘿蔓葉,喝白甘蔗汁。」
從小就這樣,跟著老闆夫婦雲遊四方,到每一個熱鬧的夜市集、街口,旅行,遊戲人間。

阿Q白鵝又說又唱的叫了一個晚上。初桃說:「我們來猜猜看,牠到底說了什麼?」
我說:「牠應該在說:『我所謂的孤獨,只求脫出塵世的污染而已!』」
初桃說:「別逗了!牠說的是『To be able to be alone!』只有妳,擁有會笑的星星。」
我們買了兩條一模一樣的圍巾,紀念我們的友誼。在這樣人來人往的熱鬧紅塵裡,有這樣不遠千里的好友……
初桃深深地擁著我,我也緊緊、緊緊地抱住她。
 
就在這一年,我失去了生命裡很重要的三個人,看她們在火光裡,化為煙塵。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對著這樣的缺口,因為想念,常常痛哭失聲,不能自已。
《楞嚴經•大勢至菩薩念佛圓通章》:「二人相憶,二憶念深,如是乃至,從生至生,同於形影,不相乖異。」真是憶念深深啊!媽媽、龍珠伯母、還有我最親愛的瓊月,真的好想、好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