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脫自在園十年]/在森林中獨處

通過「擁有」和「一無所有」的考驗


  身外之物也值得探討。初到解脫自在園時,我所有的家當只有一個化緣用的缽、可供飲水的銅製缽蓋、提井水的小桶子、必需的衣物和擺在佛前的一盞椰子油燈,這油燈以茶杯充當,提供每天的照明。我孑然一身,因此可以在任何時間去任何地方,不必關門、鎖門,也不必交代任何人;同時,我也可以隨時想回來就回來,不必擔心什麼,不需特別注意或照顧任何事,也沒必要為任何東西、任何人負責。我認為自己相當渺小,郤像鳥兒般地自由。我的思路通暢無礙,但也可以一無所思,內心只有難以形容的輕安,充滿愉悅而且從不厭倦,就像啜飲非常清洌的水一般。打從我出生那天起,從未感受到依循這種方式生活時所得到的輕安──好像身體完全不存在了。

  到此為止的一切狀況,我都覺得滿意,以致足以克服對未來的憂慮。我有信心,不必打擾別人或請求別人幫忙,就可以找到安樂與滿足。我甚至異想天開地認為自己可以單獨活在世上,或者像喜馬拉雅山上的瑜伽行者般,不與任何人來往。

  後來,我的家當增多了,因為想要出版《佛教》雜誌,就必須有紙、鉛筆和一些書,那時內心偶爾會起衝突。例如外出時,我就必須把借來的書收藏在箱子裡,並且把門關好、鎖上,直到回家看見書還在,才能鬆口氣。有一次,外出過了一夜,回來及時發現白蟻正要爬到書堆去,這些書是我從某道場借來的部分藏經,因為當時的法施社還沒有自己的藏經,如果白蟻果真吃掉這些書,而使整套藏經缺了這幾本,那可就真的頭大了。活該!誰叫我像個「城市比丘」,雖然我的本意是要做「森林比丘」【譯註四】。

  這兩種心情常起衝突,有時令我生起放棄繼續出版雜誌的念頭。最後它們達成協議,而這種妥協也是來自我一無所有時的輕安經驗,兩袖清風固然能使內心產生前所未有的輕安,卻也能生起一種智慧,告訴我這種內心的輕安是由於割捨和不執著。

  不執著應該不僅是因為身無長物,沒什麼東西可以執著,更是因為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不執著。那麼,擁有一些足以利益更多人的東西,卻沒有執著的負擔,可能做到嗎?這是很值得嘗試的。

  當我腦中生起這個富挑戰性的想法時,很自然地就產生一份勇氣和樂趣,想要承擔某種具有約束力的使命。這時,有個念頭在心中浮現:不要放棄這項新發現的快樂,但另一個念頭卻要我向它妥協,以免失去任何一方面。最後,我終於能夠兩者兼顧。我初次體驗到完全割捨的滋味,給了我重大的啟示,那就是當需要增添物品時,我知道要如何取捨。這與我從前只知道要執取而不知道如何放下,已大不相同了。【譯註五】

  然而,事實上,當我們獨處而不需施惠予人時,能得到更大的快樂。但人類可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債,舉例來說,由於祖先無私的犧牲自我,才有今日的我們,所以,我們之中,自然就會有人勇於犧牲自己的利益,只求利益他人。

  但是,對一個樂善好施的人而言,要怎樣才不會損失過重呢?這個問題我們可得自行解決。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並且保證沒有第二個方法可以達到目的,那就是:兩袖清風地出去獨處一段時間吧!最後,它一定會幫助你找到答案(解決的方法),而且所獲得的心力也能讓你順利克服困難。

  有意從事心靈訓練的人,一定要以正念、正知及敏銳的觀察來通過這項考驗。因為從內心體驗所得的知識,和由閱讀書籍推論所得的知識相當不同。因此我想提醒正進行這一階段修行的同修們,一定要盡全力以最嚴謹的訓練,通過「擁有」和「一無所有」的考驗。

【譯註四】「森林比丘」與「城市比丘」在泰國是有所專指的比丘類型。「森林比丘」指停棲在荒郊野外森林中的比丘,他們必以托缽為生,隨身帶著衣、缽、傘、具,赤足行腳雲遊天下,隨緣開示;重視實修、少講理論,也少主動與共住以外的人接觸,更不從事人間婚喪喜慶、生老病死的佛事。「城市比丘」則居於城市,多從事人間活動,如主持開光、新居落成、喪事、灑淨等儀式,大眾因此較有機會親近他們;他們對教典的接觸又有迥然不同的情況,有重視知識的,也有根本無暇讀經的,一般大城市中寺院的僧眾,多屬此類。當然也有大量的比丘既不屬於「森林比丘」也不屬於「城市比丘」。
【譯註五】一般觀念以為不執著是由於身無長物可以執著,佛使比丘則生起一個富挑戰性的念頭:「擁有物資(有可執著的東西)卻不執著,可能嗎?」經由實驗,他發現為承擔使命而擁有一些物品,雖然要花心力照顧它們,仍然可以不執著,也就是執著與否的關鍵不在物品及責任之有無。



[回gaya首頁]   [香光書鄉]   [法音叢書]   [解脫自在園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