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脫自在園十年]/面對群居的生活

來自四面八方的行者


  此後幾年,不斷有比丘及沙彌來和我們共住,每次核准就增加一至二人。曾有幾次結夏安居期間,總人數達到十人。有些新來的人對自己的成果非常滿意,成為我們的好朋友,但也有些正好相反,他們公然地散播污穢的言語來批評我們。前者的重要特徵是:他們在自己心中所建立的修行標準,幾乎和我們的相同。

  舉例來說,當為了定義「知足」或「簡樸的生活」而意見分歧時,前者對我們所規定的某種層次的生活標準會表示認同,後者卻認為這麼嚴苛的要求幾近於苦行。

  另一個例子是關於「常住比丘和沙彌該做那些事、不該做那些事」這個問題。有些人說他們不該每天課誦,也不該看報紙,並且指責一直這樣做的人不如法。另有一派人則逐字逐句依循佛經嚴謹地奉行,比如即使飲用的水已經很乾淨了,他們還是先將水濾過再飲用,有時濾布不乾淨,這個動作反而污染了飲水,只因為傳統是這麼做的,他們也就照著做,這是由於相信薄薄的濾布可以把水中看不見的微生物濾掉的緣故。一旦有任何同修不照著做,遵行的人便會排斥他,而從相反方面來說,反對者則認為遵行者食古不化。另外,還有一種人,也是大部分的行者,則只留心觀照自己,他們覺得作法要鬆要緊是個人的抉擇,他們不排斥任何人,是任何人的朋友,因此可以算是真正的行者。

  在上述的例子中,有一點值得注意,就是在自詡為行者的人之中,有些人是心智不健全的,他們常使事情嚴重化而變得難以解決。

  一個接受來自四面八方參訪者的禪修中心,和有限制性的地方組織或道場是大不相同的。前者幾乎任何一種參訪者都有,即使他們只是短暫的逗留或來看一看,而不一定想留下來,這很可能就製造出問題。一個人最大的障礙是堅持自己的觀念,以為別人的作為與自己的不同,就是荒謬、可笑的。我發現有些奇特的作法,實在是無法避免的。例如有一次,一位客僧在用早齋前,把他的缽放在高檯上,蹲下合掌,口中唸唸有詞後,才把缽端到他用齋的地方。正當他口中唸唸有詞時,許多沒看過這種儀式的比丘,就忍不住偷笑或彼此擠眉弄眼,因為在那些比丘眼中,這真的很好笑。其實,這種儀式是在供佛,感謝佛陀的功德,使弟子們食無匱乏。仔細思考後,這種儀式還是相當不錯,而且合理,但即使經過解釋,大部分的比丘仍然搖頭,不相信這種作法。我想這種儀式一定只在某些地區被認同吧!忠於這種作法的人堅決主張不遵行它是對佛陀忘恩負義,不遵行的人則回應說他們有比這更好的方式來感謝佛陀,在他們眼中,這種作法就像是把食物供養鬼神或佛的靈體。在一個有各種過客的禪修中心,這一類的例子層出不窮。

  自稱為行者或沙門【譯註一】的比丘及沙彌,在名義上似乎都一樣,實質上卻有許多類別,甚至比在市區道場就學的比丘種類還多【譯註二】。由於有些是從未讀過佛經重實修的比丘,因此出現了各式各樣的小禪修中心,每個中心就根據主辦者自己的喜好、自己的觀點或師長代代相傳的教導,而有它自己的作法。由於不以義解做為修行的準繩和指引,有些行者的觀點偏差得很厲害,甚至有人根本不相信義解是修行的基礎;尤其還有一些把義解當成修行大敵的人,更是遠離正道的漂泊者,他們很自然地就認為別的行者是不對的、是荒謬的,那些很少有機會一起解決爭論的「森林比丘」和「城市比丘」,更會有這種錯誤的觀點。【譯註三】

  我的想法是這樣的:如果能夠妥善管理,禪修中心本身可以成為不同派別間彼此協調、增進瞭解的場所。據我的觀察,除了動機不良的人以外,大部分行者有純正的意向並且期望獲得功德。雖然每個人來自觀點不同的派別,但如果能瞭解這其實是些微不足道的事,而且因人而異,就能彼此協調、破除成見。縱使某人持有一項他人所不同意的特殊觀點,只要他絕大部分的觀點正確,別人應該不會排擠他。

  若成見太深,可能會捨本逐末,以致於執持那一項項微不足道的派別觀點,而漠視了法與律。例如他會忽略「和合是團體基石」的重要性,而因此失郤同修道友所給予的法益。如果連佛弟子間都不免有紛爭,就很難想像他們能與其他宗教的人士溝通了。佛弟子本來應該是很博學廣見的,卻可能因為這項疏忽而導致短視及無知。

【譯註一】「沙門」是出家者的總稱。意譯為勤息或勤行,指勤修善品、止息諸惡,或勤修善法、行趣涅槃的出家修道者。(參閱《大正藏》第54冊,258-259頁)。
【譯註二】泰國的市區寺院常設有學校,教育比丘及沙彌,由於學習階段的不同,而有不同種類的就學僧伽。
【譯註三】「森林比丘」常是長期獨居的,幾乎不曾與人共同討論事情,而不少「城市比丘」雖在人群中生活,卻因生活忙碌而無暇彼此交換意見。這樣的比丘縱使懷有不同的看法,因為不曾正面討論,所以始終固執己見,無法縮短彼此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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