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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辦？
每個人都有他各自的人生問題要處理，所有的人也都有一些共同的問題存在，讓我們感受了人生的苦迫，覺察了生命的不圓滿，也發現了國土的污濁與危脆。那麼，何處是樂土呢？在我們尋找樂土以前，且讓我們先一起來審視，並檢討什麼是人生問題？
在座諸位，一定想過：什麼是人生問題？有人答：「生老病死」，那麼以病為例，病如何構成人生的問題？每個人都有生病的經驗，有時候關節痛、頭痛、感冒……甚至動手術，有時候求醫無門，貧病交煎，苦不堪言，它的確是人生問題！
假使有人問你：「五十年後，一百年後，這個世上看得到你嗎？」你怎麼回答？「不能」？「可以」？「不一定」？如果你的生命只有三天，你要做什麼？「痛哭以對」？「趕寫遺囑」？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如果你一夜之間從家財萬貫，變為一貧如洗、告貸無門的窮乞丐；如果你一向最依賴、最親密的人，突然宣告得了絕症，面對這些問題，你怎麼辦？
做人不如做鳥
很多人說：「做人太痛苦了，下輩子寧可去做鳥！」你們認為鳥兒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玩耍很快樂，是嗎？你們可曾思量過，鳥兒刮風下雨還要外出覓食，而我們只要囤積食物在冰箱，就可以慢慢享用。就算風雨天出門，我們也會打著傘，穿著雨衣，為什麼你會覺得比牠痛苦呢？
佛陀告訴我們：生命的真實是充滿了各式各樣的苦，有苦苦、壞苦、行苦等等。儘管苦是一切生命的共通處，而由於業感的不同，福德智慧的差異，「苦」的方式、層面，六道眾生各有差異。
如鳥、魚、烏龜等是畜牲道，福德智慧遠不如人，且有被烹煮宰割的痛苦。所以，我們常常要為牠們舉行皈依、放生，希望牠們能藉此因緣超脫，得生善趣；而且他們全身又腥、又臭，像現在大家坐在這兒擠得全身汗臭，你會想，等下回去洗個澡，換件漂亮的衣服，擦粉灑香水去除這些「異味」。雖然，這些作法不能根本解決「臭」的問題，但起碼還是改善了現狀。或許還有人說：「我們家的那隻鳥，不必為三餐奔波，就有人餵牠吃，一天到晚只是唱歌，真逍遙。」如果，你真的羨慕牠，那麼你不妨也去關關看，嚐嚐動物被關，每天人家「飼便便」是什麼滋味？歌還唱得出來嗎？
人的殊勝處
所以，經中說鳥、魚……為三惡道眾生，而「人」乃三善道眾生。兩者的區別，不只是色身、生存方式、居住環境的差異，更重要的是「人身」有其他道眾生所不共的殊勝處。例如：人有自由意志，可以隨心所欲做他想做的事，更可以透過種種心靈的鍛鍊，來加強意志，增進生命的「自由度」，人還有慚愧心，對聖賢生出仰慕、希求的心，對兇暴不道德的行為，產生羞惡感。
尤其面對生活的不圓滿，人還會運用智慧，提出改善的途徑。所以，從古以來，人不但發明了衣服禦寒，建造房子遮風雨，鑽木取火以求保暖熟食；更發明了日光燈、電冰箱、電視、電腦，乃至火箭、太空梭等，增進食、衣、住、行的便利；而文字的發明，更促使人類能將思想、文化的結晶，在不同的時空中傳遞、交流，讓知識文明得以累進，精益求精。
這些在在說明了「人」的殊勝，也顯示「人」的可貴。那麼，在面對人生的種種問題、苦痛，我們固不必消極、悲觀，也不必諱疾避醫，更不要因為短暫的歡樂或一時的遺忘，而拒絕去面對這些亙古以來永遠環繞著我們的「人生問題」。
生命的現象與問題
現在，且讓我們共同來整理人生的痛苦，了解生命的現象與問題：
天災
人的痛苦來源，最具體的是天災所帶來的災難。它包括了颱風、地震、旱災、水災、海嘯等，不勝枚舉。像今年韋恩颱風帶來海水倒灌，澎湖、東石一帶許多島嶼、沙洲因此淹沒，死傷很多人，不少人流離失所，生離死別，家園荒蕪，這些都是天災所帶給人們的禍害、痛苦。
人禍
其次是人禍，人禍有很多種：戰爭、核子、車禍，乃至社會上的倒會、大家樂、搶劫殺人等都是，人禍有的是惡意製造的，有的是無心的過患。
就以去年報紙刊登的一個消息為例，有位小姐因為失戀，內心痛苦想不開，於是半夜裡從大廈頂樓跳樓自殺，結果因緣這麼湊巧，樓下正好有一個賣肉粽的阿伯，被從高樓跳下來的小姐壓得當下氣絕，反是原來不想活的她，保全了性命，只有輕微的擦傷。這麼一來，阿伯的一家人可就陷入絕境了，因為全家的經濟全靠他一人維持，現在他死了，一家大小誰來養活，這個惡果誰來善後？
儘管這個災禍不是惡意所成，但發生之後，同時也製造了社會問題。倘若阿伯的稚子，因為乏人養育，長大後步入歧途，成為不良少年，這不就是構成社會問題的原因之一嗎？我們雖然沒有神通，可以看到二、三十年後這個小孩的前途，但是我們卻能肯定地說，今日的事件，必然影響這個孩子未來的一生。同樣的道理，儘管五十年後的世界看不到你、我，但我們的言行所帶給社會的影響必將綿綿地傳遞下去。
由此可見，人與人之間除了有形的人倫關係，還有那無形、不可見的力量，不斷地在我們社會醞釀、延續著，而你我對人生的觀念，對家庭、事業、社會的想法，也都會影響我們的下一代，乃至世世代代。
因此人禍不只有分屍、車禍等才是，也不全是家破人亡才是，我們一個偏差的觀念、錯誤的行為，都可成為社會的災禍。甚至我們一念的投機心所導致的投機行為，如目前社會所風行的「大家樂」，這不是人禍嗎？更何況還有各種不正確的政治作法，這也是人禍。從這些已然存在的社會現象，我們不難想見我們的下一代將生存在一個怎樣的社會！
文明的災難——冷漠
以上說的不論人禍、天災，以至老病等現象，都是古今中外所有社會的共同問題。但是今日社會，還有一個過去所未曾發生過的災難。
好命的現代人
比起從前，現代人是方便多了。出門有車坐，回家有冷氣吹，有電視看，燒飯做菜有瓦斯、電鍋……。這麼多的便利，現代人是否比「古早人」好命？「好命多多了！」怎麼說呢？「免擔柴、免挑水啦！」我的感受也是如此。
猶記得三十年前初出家時，廚房燒的是山上砍的樹枝、木柴和粗糠，煮飯要用灶，飲水要用桶子挑水，尤其大法會時，挑得更辛苦。日常三餐吃得很簡單，清一色是豆腐乳、醬瓜，難得初一、十五信徒入寺拜拜，才吃一小塊豆腐以示加菜。
尤其光復前，日子的艱苦，更不是現代年輕人所能想像。記得小時候的我一直吵著母親：「我不吃稀飯！」「我不吃蕃薯簽！」「我要吃飯！」……為什麼？實在是吃怕了！直到現在，每想起小時候吃「蕃薯簽」的情景，我仍心有餘悸。
還有，以前若是住在較偏僻的地方，去一趟市場，往往要走上老半天，每每一大早出門，回到家就已經過午了。這些，相信老一輩的人都還有印象。
但現在不同了，買菜時，巴士、計程車去去就回；煮飯時，只要劃一根火柴，瓦斯輕輕開一下就好；如果早上想多貪點眠，也可以用定時器來控制電鍋燒飯；還有頭髮請人洗，想剪指甲時，把手伸出去就ok；小孩更可以請人家帶……。總之，現代人真有數不盡、說不完的「好命」。
現代人真好命，好那一種命？好的是「物質」的命，是物質生活改善，不用砍柴、燒灶、不用水舀子，也不用去古井挑水……，現在的台灣人真可以說是中國有史以來最富裕、最享受的一代。
雖然物質充裕了，但現代人的精神卻比從前的人更不快樂。為什麼？因為心靈空虛。從前的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現代人一天也是二十四小時，同樣二十四小時，古人就是縫衣、補衣、挑水、煮飯。傍晚時分，做完家事，全家大小就可以拿把椅子到庭院和鄰居圍坐「講古」。現代人呢？你可曾算過從早上起床，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做些什麼？找朋友聊天？應酬？坐車？開會？打電話？看電視？加班？擦地板？吃飯？睡覺？跑道場？逛街？打牌？經過這麼「忙碌」的生活，你的心靈可曾感到充實、滿足？還是忙碌後依然空虛、寂寞？
現代人的痛苦
什麼是現代人最大的痛苦？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冷漠」。最明顯的是位在高樓大廈裡面，樓上的人不認識樓下的人，樓下的人也不認識樓上的，大家彼此各掃門前雪，老死不相往來，沒有「厝邊」也沒有「隔壁」，縱使見面，也是黑眼對白眼，連個微笑、招呼也不必。
有人說，現代人住的是「頭上無天，腳下無地」的「雞籠子」，出門就直接上街，消失在人叢中，回來就往籠子裡鑽，跟來亨雞一樣，所以現代人又有一個別名——「都市裡的來亨雞」。現代人不但左鄰右舍沒什麼感情，乃至小孩子，若是父母親不帶他去拜訪親戚，根本不認識這是姑姑、嬸嬸，還是伯伯、叔叔，整天只知道考試、讀書、升學，等考上大學，畢業後又怎樣？
這就叫做現代人的「冷漠」，而這樣的世界就叫「文明的世界」，現代文明製造一大堆文明人，白天努力忙碌的工作，晚上回到家就是吃飯、看電視、睡覺。這是「文明」的生活，是「感官」的生活，是「物質」的生活，但不是「人心」所嚮往的生活。
「人」的生活需要的是人與人之間有交流，有了解、溫馨與關懷，而且相互扶持、彼此慰藉，走完人生的旅程。這樣的人生，才能真正帶給人快樂，也才是每一個人內心深處所由衷嚮往追求的。
老菩薩的「新生」
曾經有一位老人家，她的子女在台北工作，事業非常騰達。有一天，她兒子來找我：
「師父！拜託您去跟我媽媽說說話，她老人家活得很不快樂！」
於是，接受他的請求，我去看了他母親。老人家看見了我就說：
「年輕時，我為家庭忙，為孩子忙，現在孩子長大成家立業，人家都說我『命』好。
不錯，我的『名』很好，因為某某公司董事長的媽媽就是我！但是我從不覺得『命』好，孩子長大，一個個像鳥一樣飛走了，我一個人在這兒不知做什麼好？」
我說：「怎會不知要做什麼？孩子不孝順嗎？」
「有啊！很孝順，遇到我生日或是母親節時，他們就買很漂亮的衣服給我穿，買值錢的手飾給我戴……。」
我看她的穿著的確很華貴，手上滿戴閃亮亮的手鐲，有外國進口的、有玉做的、有白金的……。
「別人奢望的，你都具足了，你還需要什麼？」
「這有什麼用！手鐲、漂亮衣服、戒指、項鍊……又不會陪我講話！我到底活著做什麼？我像家禽天天吃飽飽，不曉得活著做什麼，不如早一點死掉算了！」
老人家既傷心又難過，我安慰她：「你要學會用你自己的心去安排自己的生活，我們年紀是大了，但不是馬上就要死，你年輕時為家庭忙，現在孩子成家立業，不需要你忙，就該學為自己忙、為自己活。怎樣是為自己忙、為自己活呢？就是等我離開人間時，我要往那裏去？在還沒有走以前，我最關心什麼？……」
於是我請她參加佛學研讀班，去學寫自己的名字，跟人家一起聽課。我又告訴她：「同學若有問題你要去幫忙，上下課的時候，你去扶持較老的同學，老的『牽』更老的，否則你去『牽』年輕一點的也沒關係！」結果她真的報名了，且照我的話做，讀了一學期以後，她整個人就活潑年輕起來了。
因為她上了研讀班之後覺悟到：人必須自己開發自己、解放自己，如果自覺生命裡缺乏某些東西，也必須開放自己的心靈去觀照，而不是坐困愁城，成天哀歎，因為自憐的結果，往往造成更可悲的結局，也完全無法改善問題。有時「冷漠」不是來自別人，而是自己呀！
所以儘管現代文明帶給人們富裕的物質享受，但是人類心靈的園地，仍然要每一個人善用心的犁耙去開墾、播種。如果我們希望活得更溫馨、更和樂，那麼日常生活中，何妨先學著開放自己，關懷自己也關懷別人，相信就在我們打開心靈的同時，也發掘了生命中無窮盡的寶藏。
生命終極的逼迫
上面說了許多人生的現象和問題，無論是颱風、地震、水災、火災等，這些天災，我們可以想辦法克服，人為的禍患我們也可以想法子避免，至於「冷漠」的問題，只要我們意識到它的存在，願意突破它、轉變它，就能化解。但是，生命中還有一個最根本、最痛苦，而且是永恆的問題，不斷地逼迫每一個人，那就是「死亡」！
死亡，是每一個人必經的生命終極，沒有人可以避免。所以佛陀說這是人生最大的一件事，到時候家財萬貫帶不得，美貌的妻女須捨離，親愛的眷屬要分開，你的名位、權勢、財富，乃至身體，一樣樣都得放下，那時你想要往何處去？你要用什麼心情來接受？
所有古今中外的哲學家，為了這個生命的終極問題，莫不絞盡腦汁，而我們的教主——釋迦牟尼佛，他的出家修道，也是要為所有的人類找尋共同的出路，因為佛陀發現人可以善用人類的特勝，找到真正的樂土。
生死的問題，正如現實所顯示的有生無不死。既然死亡是每一個人無所遁逃的，那麼，我們該得好好想一想：「當死亡來到時，我要如何面對它？」這個問題，最根本的關鍵在——我們應如何生活，才能過一個死而無憾的人生？
如何開創樂土
在未死之前，我希望怎麼活？我要如何活得愉快、自在？解決之道，必須是我們先接受一切和我們共同生活的人和事，並且還要發善願：願跟一切眾生結好緣，我們跟一切其他各道眾生尚且要結好緣，怎麼能不跟先生、子女、鄰居、同事，乃至一切認識、不認識的人結好緣呢？既然每個人遲早都要去墳場，現在在這裡爭吵什麼？我們為什麼不互相感謝，尤其是每天跟我們生活在一起的人，他們耐心地陪我們走了數十年漫長的人生旅程，沒有這些人，只有我們自己一個人活在世上，該有多孤獨、多不快樂！
因此，大家有緣共聚一堂，一定要先培養慈悲心，把別人當菩薩般恭敬供養，不要不斷地對與我們生活在一起的人冷語熱諷，互相刺傷。這如同自己製造人間地獄，自己也活在當中，一念心可以造地獄，也可以造天堂，我們為什麼要製造人間地獄，而不去創造人間樂土？地獄與樂土，其實只在「一念心」而已。
現實的人生儘管有許多的不圓滿，但這些只是「現象」，未必然是「問題」。人生什麼時候有「問題」？就是當你不能接受它，用逃避、冷漠、害怕，甚至詛咒……，那麼「現象」就會變成「問題」。但是如果我們能時時存著感恩的心、歡喜的心，冷靜地觀察宇宙人生的一切，坦然接受，不憂不懼，則何處不是家鄉？何處不是樂土？這些只在「一念心」。在此且讓我們一起來學習佛陀的態度，打開本具的智慧、慈悲的心眼，來共同轉換生命旅程中的風光山色，開創一個安樂、清淨的人生樂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