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懷行動】之三,人文面的關懷
傾聽921的樂章 
.傾聽生命原音
•清松鶴鳴竹屋起
.日與月交織的伊達邵
 
 
關懷行動
•人文關懷

  

  
傾聽921的樂章

精神道路上的成熟為我們開啟了一千種可能,
有一萬種神奇的事物在我們眼前以新方式活了起來,
我們的思考和情感都更為拓寬,
我們更深入地經歷生命的美與悲,
我們以新的眼光去看且聽生命的偉大樂曲。

    文/釋自曜
 ◎菩薩的召喚
        樂曲的動聽來自高低音符的組合,時而激揚,時而低緩;生命的奧密來自真實體驗生活中的歡愉與悲痛。一場世紀末的大災難,讓我們不得不迎向生命的奧密,也讓我們學習傾聽生命中偉大的樂章。 
1999.9.21臺灣發生了百年來大地震,這樣重大的災難衝擊著每一位臺灣人的心,也震憾我們的心緒,激發我們思索著可以做什麼?或如何做是真正對921重建是有幫助的?那時幾位法師與居士討論著我們可以為921做什麼?鍾居士即反問我們想學什麼?當時自己實在無法理解,內心想著:被關懷、被思考的主體應該是災民的需要?怎會是援助者的學習?! 
        向來我們學佛的路上,總是不斷地追隨菩薩的足跡--希望所有的人都能遠離痛苦。菩薩的工作是解開世間的困惑與悲傷,祂以各種形式示現悲憫與智慧。走在成佛之道的智者告誡後學說:如果修行菩提心只是背誦靜坐前的幾句頌文而已,那麼便不應以此為滿足,你應設法透過體驗來發菩提心。因此進入災區的協助工作,對我而言不只是學習,更是來自菩薩的召喚,讓自己進入現實生活作一次深度修煉的機緣。 

◎  修煉的場域
        點算這一年來修煉的收穫,應是自己與生命的距離拉近了,真正的體認到什麼是關懷,那是一種珍惜、尊重、開放、信任的生命交織。這修煉場域的豐厚性與複雜超乎我意料之外,歷經一次次的感動、撞擊與省思,延展我生命的韌度,也讓我體驗到生命的美與悲。 
        當原住民青年阿德對著我們喊:師父,下次您們來,我一定戒酒。驗證了一份對生命誠摯的關懷是可以化解種族與信仰的衝突。如果您看到那曾經在暗夜裡無助地戰慄,甚至為這災害擔憂破產負債的女子,而今愉悅地為災區的婦女、孩子服務,您一定覺得不可思議與感動。我深深地的感謝這些挺立的身影,讓我照見了卑微生命中最堅韌的力能,也是生命中最美麗的呈現。 
        然而生命的面向是多元的,正如月有圓缺,年有四季變化。平日暗伏的危機,在災難的時刻更銳利的呈顯,例如不同價值觀的拉扯,為了爭取援助資源而導致族人的對立、猜忌,甚至分裂的局面;也有些災民家?的救濟品可開一間店舖,一些人性貪得無饜的傳聞,也會讓想援助的人打退堂鼓;也有為了個人利益爭奪,開始了爾詐我虞的技倆;也有人藉重建名義,寫一堆企劃到處搶錢以解決債務。另外黑金政權操作模式也席捲各災區,各自擴展權勢範圍;賑災款的流向監督幾乎為零,資源分配不均造成大家內心的不平與怨憤,讓所謂的心靈重建消聲匿跡。 
        龐大的災區百廢待舉,需要重建的事項太多,牽扯的人事、政策也很龐雜,如土石流、遷村、銀行貸款、產業經濟復甦、社區意識的凝聚等。而我們所能做的事對災區重建如浮海一漚,有時讓人費盡心力也徒勞無益,不覺中沮喪、無奈油然而生。 
        面對這些無奈、傷痛、衝突,情緒陷入了挫折、憤恨、焦慮的狀況,但是這些負面情緒對事情有幫助嗎?往往都是自己打擊自己!經由不斷的省思與辨證踏實,原來,這一切的課題都指向全然接受生命的真實。也憬悟到在突然災難下,在恐懼生存危機下,在大社會根深柢固的價值觀下,我們只能迎向問題,在當下盡自己所能的堅持,而非責怨或棄絕。對生命現況我們無法要求完美,但我們可修鍊生命的寬廣與堅韌;畢竟我們要感謝自己至少不必如此扭曲地生存著。 

◎  傾聽生命的原音 
        921的傷痕深深的劃過每個生命內心深處,面臨生存的無明恐懼如山洪般流瀉,什麼時候地震會再發生?什麼時候自己或許會無聲無息消失在這世間?什麼時候我們所愛的人會離去?也許現前擁有的一切在下一次睜開雙眼的時候就會失去蹤影!一切都無法預知,這不可知的威脅,無論是誰都無法逃避,自己、親人、朋友、您所喜愛的人、不相關的人、您所厭惡的人,每個人內心中都有這揮之不去的生存恐懼。 
        如果我們能傾聽每個人內在生存的恐懼,如果我們同意「生存發展是所有生物的自然需求,若是受到阻礙、控制、破壞,就是面臨邪惡的挑戰。」我們自然能理解一些不合理、貪婪、殘暴的行為背後的無奈,我們將撫平受到攻擊、傷害的憤怒情緒。生命原就赤裸地、無助地來到世間,依賴著生存的環境來形塑成長的樣態,只是人類社會中原就現存著缺憾,因循導致每個生命都有其本身的傷痛,現前所作所為不過是這傷痛的投射與倒映。 
        我嚐試跨出個人的認定與情緒,勇敢地看清楚我們真實生活的處境,拋棄分裂的觀念,讓自己單純的更深入傾聽生命的律動,每個生命都有著個別的曲調,彼此交織、匯聚成這偉大的樂章,流過我們每一個人的生活。如赫曼•赫塞所著<流浪者之歌>中的悉達多,最後坐在河邊傾聽:「他現在正專注地傾聽著,完全置身其中,將自己掏空去接納一切……他不再能分辨不同的聲音--分辨快樂與哭泣的聲音、幼稚與雄壯的聲音,它們現在彼此相屬:渴盼者的哀傷、智者的笑聲、憤怒者的叫喊、將死者的呻吟,它們交織、連結、纏繞在一起,所有的聲音、所有的目標、所有的渴望、所有的悲傷、所有的歡樂、所有的善與惡,所有這一切組成了世界,所有這一切就是生命中的事件和樂章。
        了解現實生存多面向的本質,,我們試著祈願精神上的成熟與接納。佛法中有個平靜禱詞:「願我能平靜地接受我不能改變的事實,願我有勇氣改變我能改變的事實,也有智慧明白其中的分別。」有勇氣貼近苦難的本身,也能接納現存的實況,在其中我們仍擁有愉悅與平靜的心靈,正如一位禪師所言:世上的痛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心靈對他的反應。 

◎ 祝福
         二千五百年前佛陀誠摯地告訴人們:恨永不會因恨而停止,只有愛能夠療傷。這是古老而永恆的法則,即使不同的信仰也服膺這個真理,在西方聖奧古斯丁告誡世人:「要憎恨罪惡,愛有罪的人。」湯瑪斯摩頓更明白指出:「然後我彷彿看見他們心靈中不為人知的美,那深度是罪惡與欲望都無法達到的,每個人都在上帝的注視下,如果他們能看見真正的自己,如果我們能這樣看見彼此,那戰爭、仇恨、殘忍將不再出現……我們將俯下身來彼此崇拜。」 
        讓我們捨離批判和責難,讓我們以感謝和祝福的心看待世間的痛苦與悲傷。感謝這個苦難讓我們學會欣賞生命的衝突、苦澀與艱辛,以及擁抱一切的能力,無論是美麗或醜惡。也將祝福帶給我們所接觸到的一切,學會如何祝福、如何稱揚、如何以敬意傾聽、如何以心靈迎接,就在眼前這一刻,以最直接最親密的方式來完成。 
        我希望這分享能為您帶來生命的覺醒與祝福,「願您能得到平靜、祥和」。一年來的修煉將告一階段的結束,我須回到原來工作崗位,然而以正法帶給一切生命的醒覺永遠是香光尼僧團所有法師的使命,我們將以每一種可能的形式關懷921的重建,如禪宗詩人巴梭提醒我們:「寺廟的鐘聲停了,但聲響還從花朵中繼續傳出來」。

 

傾聽生命的原音

-災區探訪
                                                                                                                文/張譯心

       九二一震災後,許多民間團體、工作隊進駐災區,為災後的重建工作努力打拼。這一群工作者分散各災區,從平地到偏遠的山區,協助硬體建設、學童安置、文化重建、社區營造等工作。伽耶山基金會從三月起,有計劃地走訪一些工作隊,針對他們的工作情形、當地重建狀況、未來理想及所遭遇到的困境一一了解,希望從中吸取經驗;同時,也就某些工作隊急需協助的部分,就我們能力所及,予以協助,並透過基金會的相關資源管道,對外發布消息,協助尋找資源。其中我們對於原住民的重建尤其關心,因此先後拜訪松鶴故鄉重建隊、日月潭的邵族,及雙崎彌互工作隊,希望以我們有限的資源,盡可能的提供協助。 
另外,自四月中旬起,由於性淳法師、傳能法師近一個月的支援,使得「災區探訪」得以就重建中「學童安置」這一個議題,作一系列的採訪。由於基金會於災後至一月底,曾在石岡鄉設立安親班以安置學童。因此,希望藉著拜訪其他同樣為災後設立安親班的工作隊,達到經驗上的交流;另一方面,將本基金會的特色與進行方式加以介紹,作為其他已設立或將設立安親班的工作隊與團體實行上的參考。 
       重建非一時的熱情能造就,還需毅力與方法,及社會持續的關注。基金會「災區探訪」的目的,便是希望將這些奉獻熱情精力-不管是為自己家鄉,亦或協助災區居民重建的各個工作隊,經由報導讓社會大眾了解:他們是誰?正在做什麼?未來的希望又在哪裡?盼望從這些點點滴滴的工作實況可以讓我們感染他們那一份對生命、對土地的熱愛;進而繼續關心九二一的災後重建,關心我們這片土地,和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仍繼續為自己家園努力奮鬥的人。 
 

清松鶴鳴竹屋起

台中太平鄉松鶴     泰雅族人的居地
青山 綠水 亦或是 土石流 濁涇
哪一個才是昔日的清松鶴鳴
山下的熱情   山上竹屋起
心內旋出的律動歌聲   轉起松苗茁壯的新機

文/林裕萍

四     月初在台北印儀學苑,聽到譯心號召大專同學去松鶴幫忙蓋房子的時候,我心中升起了小疑問:「從去年921大地震到現在,還有人無家可歸住在帳棚裡嗎?」 
四月三日 晴  從養慧學苑出發。 
       我們來到台中縣和平鄉松鶴部落,協助當地的原住民蓋組合屋。只見搭好鋼架與屋頂的工地上僅有三、四人正在工作,黃主任向我們解釋:「因為春假,大部分的工作夥伴回家掃墓,於是預計在雨季前能完成的工作進度已大大落後……。」 
緊接著在阿雄的簡單說明之後,我們開始朝向前今日的工作目標邁進。看著阿雄在十秒內把一根我努力了三分鐘還鑽不進鋼架的螺絲搞定,我開始覺得要完成今天工作目標的路途,有點坎坷……。 
    阿雄說:從去年九二一重建工作開始,就跟隨著謝英俊建築師一同協助日月潭邵族規劃、重建具有原住民特色的竹屋。竹屋的建蓋方式經過特別的設計,使用專業技術的部分較少,所以任何人來幫忙時,在簡單的學習之後即可上手。這樣,一來可以提供給當地原本打零工的原住民青年一個工作機會,二來對於進來援助的社會團隊也方便其盡一己之力。 
       終於把一戶的工作進度完成了,收拾工具前往下一戶。由於之前的經驗,大家很快就進入狀況。這時突然發現,原本鄰近工地三三兩兩或聊天、或玩耍的老人、小孩,開始圍了過來,其中一位歐吉桑更熱心的走進來與我們一起工作。 
    原本猶疑的心,被阿雄與謝建築師的精神感動,不禁更加賣力的投入;而我們一股腦兒的傻勁,也讓原本疏離、自顧自的人願意伸手協助。我好高興發現:原來,人因有理想、有熱情才能搭建未來的希望,也能縮短人與人的距離。我想從陌生到熟悉 

四月四日 陰雨  再次從養慧學苑出發。 
    「因為邵族處於日月潭旁,他們的環境與我們這兒的地形山谷不一樣,這兒風很大,怕颱風來時把竹屋吹倒了,所以需要鎖上與地基相接合的膨脹螺絲。」一位當地一起工作的原住民夥伴,這樣對我解釋著。 
       在固定門的上樑時,阿亮提醒我,要把頭低下,否則鑽螺絲時所噴出的小火花及鐵屑會掉入眼中,轟轟轟……,.聲音停止後,我抬起頭來,只見阿亮頑皮地對我們說:「真乖,說要低頭,就不敢抬頭,低頭是思故鄉、還是便當呢?」一旁的阿木開始唱著我聽不懂的原住民歌曲,渾厚、悠揚的歌聲,與「轟、轟、轟」的電鑽聲,在山谷裡的工地迴盪著……。 
      中午到斐晏家用午餐。飯後,在我們再三請求下,黃永光先生的女兒-小安,靦腆地答應教我們唱一首原住民的織布歌:「都嚕、都嚕,叮呤、叮呤………」小老師認真地一字一字逐句教唱,一遍遍的帶著我們這些「外地人」把歌曲唱熟。陽光下響起清脆的歌聲,原住民的文化彷彿在小安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閃動著,希望隨著歌聲飄揚……。 
       下雨了,我們開始收拾工具……。雨停後,山谷看起來格外乾淨、清新。我想明天,回家掃墓的工作夥伴就會來了,希望竹屋可以早早完成。離別的時刻到了,告別這兩天來的工作夥伴,在離開松鶴的路上,到處可見光禿禿的土石「懸掛」在山壁,而雨又開始下了……。 
       我想我會懷念這一群山中的朋友,他們的熱情、爽朗、幽默,樂天知命是山下所遺失的。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很記掛他們的安危,衷心祝願他們平安,我山中的朋友! 

 

日與月交織的伊達邵

                    文/黃文宏


   聚居日月潭的邵族,目前人口總數不到三百多人,是台灣最袖珍的原住民族群。九二一大震,邵族面對殘破家園重建的同時,族群文化的延續與發展,也同樣面臨危機。「邵族文化發展協會」是邵人為整合自身的力量所組成的一合法性團體。災後積極規劃文化傳承教育、技藝產業傳承、文化生活部落等計劃。八十九年四月五日,德化社邵族震災臨時安置社區的邵族人,為了要將瀕於滅絕的傳統延續下去,在僅存的棲所舉行播種祭。這是邵族人自1973年喪失最後一片耕地後,第一次真正地在祖先的土地上播種。 
  伊啦!伊達邵! 
  伊啦!福爾摩沙!建委員會,決意搭建深賦族群文化意涵的竹屋。大震中震毀了居住所,卻震醒了存是1544年葡萄牙船員行經台灣海峽驚見島的美麗,所發出的讚嘆之語。現今踏上昔日風雲水沙連的這塊土地上,亦有共同動容之感。 
當雙足觸及傳說中的邵族部落,幻象中的美景頓時呈現面前,同時感受祭典儀式的力量。在前往邵族的路上,隨行的小弟向我們述說著日月潭神話,當車子行經潭畔,神話中的意境在日與月交織中也歷歷在前。此行的目的即是要探訪邵族部落災區重建的情形,並參與逢年舉辦的傳統播種祭儀式。 
  到達邵族部落時,播種祭儀式已在進行中。族中的六位先生媽面對著祖靈籃,祖靈信仰是邵族宗教信仰具體化的展現,籃中放置祖先的的衣物與飾品,先生媽共同吟唱祭詞:「Apu阿!Apu!請您引領我們…..」;儀式中托腮,是通往祖靈之路的標準動作。手指向祖靈籃,請求祖靈享用祭品,並告訴祖先種種經過。儀式末了,先生媽率長老以右手沾酒灑向天空,祈求族人平安。 
  九二一大震中,卲族住屋毀壞嚴重,散落的族的建築師謝英俊先生,引領我們到重建工作室,向我們說明重建規劃的經過。擅長在地建築設計與簡易居住空間的他,述說著竹屋建築理念:如何運用現代建築結合傳統邵族文化。 
  在族人的共識中以祖靈籃為依據並加強族戶的認同等人的積極投入下,八十八年十二月初,四十三戶臨時屋正式動工。 
  臨別,族中的長老陳進復先生眼中泛著淚光,淚光中閃爍著感念與面臨災情的無奈。面對巨震的無情,無論如何,邵族的未來,仍存有一股新契機與新曙光,誠如巴努?佳巴暮暮所說:「我要爭的只是邵族的尊嚴與生存權,雖然以一個人的力量要去影響整個族群,實在太渺小了,但是我仍然要做。是為了有一天,讓我可以安心地回到祖靈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