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 Glorious Buddhism Magazine

訪道虛雲--高山仰止(一) / 第 89 期 96 年 3 月 20 日出刊

只緣身在此山中

重讀虛雲老和尚

編輯祖

細讀老和尚的一生,多少次過戶人家,受盡屈辱;多少次幾近死亡,無人聞問。不再是鐵樹開花、猛虎皈依;古德再來、活佛再世。只有一心為修復祖庭而遠道南洋講經募化,為中國佛教盡一分力而奔走世事的現實。仰止高山,請和我們一起重讀虛雲老和尚。

雲深不知處

一談起近代佛教高僧虛雲老和尚,許多人總以仰望著一不可及的高度的心,帶著崇敬的語氣,傳述著一個個發生在老和尚身上的故事。自老和尚示寂(西元1959年),已又悄悄過了四十九個寒暑,在誠敬展讀老和尚年譜及法彙的當下,總在語默文歇處問自己:「遭遇這樣的情況,我還會繼續前行嗎?」「如果是我,我怎麼做?」「為什麼虛雲老和尚這樣選擇呢?」

抬頭望去,雲總在天邊。於是,在煮芋入定 、黃牛求戒等不可思議的事蹟之外,請和我們再次翻開虛雲老和尚生命的第一頁,重新體會一位修行者的用心,然後再一步一步朝山腳下前行。

堅毅的內在

杯子撲落地   響聲明瀝瀝

虛空粉碎也   狂心當下息

德清法師(在61歲改號虛雲前,老和尚出家受具足戒時,法名古巖,又名演徹,字德清。)在高旻寺禪期的那晚,留下了這首偈子。那年,法師56歲,回首19歲初出家時的日子,卻也彷若眼前般清晰。

堅心頭陀行

自決意放下這身臭皮囊以來,沒有比了知生死的真相更重要的事。謹記玄奘法師等古大德們為了求法而再再磨練自己的身心,使得初出家的德清不敢稍有放逸。三年禮拜萬佛懺、四年在寺院中請領擔水、典座等苦力事、又三年在巖洞中餓食青草渴飲山泉水的修行,一心想藉由苦行來超越身心的侷限。雖然苦行並不必然朝向解脫,但德清念茲在茲、只管追求生命真相的堅心,卻也在點滴的銷融自我中奠基了修行的厚度。

隱山獨修

28歲至30歲這三年,德清住在巖穴,以天為帳幕,以地為草蓆,每日吃些松果及青草,渴了飲山澗清泉,狼虎不侵,蛇蟲不傷,衣褲破到只剩下一塊布包著身體。頭髮鬍鬚也不修剃,束個金剛圈,簡直是山地野人。加上雙目炯然,也不講話,人見皆以為鬼,一見就跑,德清也懶得解釋。

隱山期間的第一、二年,打坐雖有些境界,但德清並不在意,持續觀照心念及念佛。一日忽得萬物皆備於心,胸中一片灑然無礙,自以為是四禪天人境界。之後體力日強,耳目聰明,步履如飛,就這麼又過了一年。

「久聞高行 特求開示」

一日,在溫州某個山洞裡打坐。一位禪人特別來拜訪,見面便頂禮說:「久聞高行,特求開示。」這一問,德清卻被問得無言以對,頓時覺得非常慚愧,才感到自己根本一無所知。經由禪人引薦,德清便前往參訪融鏡老法師。而這段因緣,對德清是個相當重要的轉折關鍵。

是僧是道是俗?

那天,德清來到融鏡老法師跟前,噗通一個磕頭便跪下:「後學特別來親近老法師,請老法師開示。」老法師正補衣,聽到德清說話,抬起頭來看了好久,才問:「你是僧?是道?是俗?」

「我是出家人。」

「你這樣子多久了?」德清略述這段時間的經過。

「是誰叫你這樣做?」

「我看古人都是這樣苦行成道,所以便跟著這樣做。」

「你知道古人修身,但知道古人也修心嗎?你這樣的行為近於外道,只是徒然浪費光陰,最多修成為《楞嚴經》中十種仙人之一,壽命萬年,離道還遠著呢!就是再進一步,證得了初果,也不過是個自了漢。當如菩薩發心,上求下化,自度度人。唉!出世間不離世間法,您不食五穀,連褲子都不穿,特異獨行,難怪工夫不能成片。」

老法師一錐直透痛處到底,德清頂禮求法,老法師問:「我教你,聽就留下;不聽,就隨你去。」

「焉敢不聽!」一句,德清結束了隱山苦修的生活。而新的修學階段就從剃髮沐浴,穿衣著褲,吃粥吃飯,學天台教觀,勤勞作務,並教看一句「拖死屍是誰」開始。

隨融鏡老法師修學期間,德清多有啟發。此後多年行腳參方、聽經學教、為報親恩而朝禮五臺山等,雖然還沒有解開生命的大哉問,路程中也常常為生重病或突來的大風雪而暫停腳步,但德清從沒有放棄。

朝山禮拜報親恩

自為了報答親恩,而發願從普陀山三步一拜朝禮至五臺山以來,已經過了二年。那一日,因為痢疾已日夜瀉數十次。德清癱軟在山頂的小廟,沒人可以求救,便閉著眼睛等死,但內心無絲毫的後悔之意。

再遇文吉

深夜,突然見到西牆有燃火,以為是盜匪,仔細一看原來是之前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文吉,欣喜呼喊:「先生!」文吉舉火過來,說:「大師父,你怎麼還在這兒?」德清略說經過,文吉趕忙趨前遞水。隔日又幫他換洗了乾淨的衣服,並熬煮湯藥。德清在喝了兩碗粥,流了滿身大汗後,身心輕快許多。病也很快就痊癒了。

德清甚是歡喜,向文吉道謝。文吉看德清病成這樣,便勸他說:「你從去年到現在、拜路不多、哪年才能到呢?更何況你身體又不好,要到達五臺山太困難了。你不必一定非拜行不可,朝禮也是一樣的。」

不至目的地  決不退願

德清回答:「您的美意我了解。只是我的母親為了生我而死,父親只有我這個孩子,我卻背著他離家,後來大概也因為生氣我而辭官短命。這些恩德我何能報答?這件事掛在我心頭已經數十年了。今日發願朝山,求菩薩加被我父母能夠早日脫離苦海,早生淨土。現在,縱使百難當前,不到目的地,就是死也不退。」

文吉感佩德清的孝心堅固,便答應協助背負德清的行李,使德清能夠更專心地朝山禮拜,圓滿他的願心。

歷盡艱難,心生歡喜,每每借境驗心,愈辛苦處愈覺心安。因此纔悟古人所謂:消得一分習氣,便得一分光明;忍得十分煩惱,便證少分菩提。

就這樣,德清在一次次困頓的環境中砥礪自己的心志,藉由所遭遇的人、事、物磨練自己的習氣,堅定對法的正念,於心安與法喜中再度啟程。

如從夢醒

56歲那年,聽說高旻寺將連續舉行十二期禪七。德清在前往途中,一失足從船上跌落水中,載浮載沉一晝夜,才被救起。雖然抱著病,但生死未明的疑問驅策著自己趕路。

趕到高旻寺時,德清面容憔悴,負責的法師懷疑他患病,但德清並沒有提及自己落水的事。住持月朗和尚看到德清來,非常高興,知道德清禪功精進,請他領禪堂職事。德清因為墮水後身體甚是虛弱,於是回拒了請職,只求能在禪堂用功。

然而,高旻寺家風甚嚴,如果請職無故不領,按照規矩是要打香板的。德清沒有多做解釋,只是順受不語。一陣責打之後,病況愈重,德清留在禪堂繼續精進用功,經過二十日後,之前的病痛竟不藥而癒。

自此,德清萬緣放下,一念不生,工夫落堂。終於,在那夜的第六支香開靜,護七的人沖開水不小心濺到德清手上時,茶杯墜地,頓時一聲破碎,如從夢醒。

柔軟的心意

總是三衣一缽,踽踽獨行於天地間的德清,心性歡喜清靜潛修。61歲那年,德清入終南山結篷而居,日夜研教習禪,並從此改號「虛雲」,以杜絕外界的干擾。然而自從入定半月的事從山中傳開來後,前來參訪的人絡繹不絕。生性厭於酬答的虛雲,只好趁著夜晚再次拾起行囊離開終南山。

此時的中國,面對中日甲午戰爭的潰敗,泱泱大國的民族自信,在一個個接踵而來的事件裡鬆動而崩毀。

自上次行腳雞足山,面對寺院僧規的衰敗而默默對迦葉尊者許下心願,這次再回到雲南雞足,一切無非因緣。「挑雪填井無休歇,龜毛作柱興叢林」,習靜的虛雲,面對一座座如廢墟般的佛祖道場,一個個飲酒食肉、行為與俗人無異的僧人,在願心的推動下,轉身從茅蓬走向人群。

與祖師的約定

65歲發願重建雞足山迦葉道場至120歲在雲居山安祥示寂,在半個多世紀裡,虛雲老和尚重修了雞足山祝聖禪寺(雲南)、西山雲棲禪寺(雲南)、鼓山湧泉寺(福建)、曹溪南華寺(廣東)、雲門山大覺禪寺(廣東)、雲居山真如寺(江西)等名山古剎。每一到這佛像傾倒於荒煙蔓草,到處是斷垣殘壁的古寺,虛雲老和尚總是親自搬磚墾地,帶領住眾修復寺院建築,並且依法傳戒,訂定清規、領眾修行以革除陋習。然後,在修建整規告一段落後,再次一笠、一拂、一鏟、一背架、一衲隨身,輕裝簡行的前往下一個待修建的地方。

靈通侍者戒酒記

這是發生在虛雲老和尚重興南華寺時的一個故事。

 95歲那年,因三次夢見六祖慧能大師,而開啟了虛雲重興曹溪南華寺的因緣。

自民國23年至32年,南華寺整修長達十年的時間才竣工,其辛苦非是三言二語可以道盡。重興道場,除了金錢化緣、精神體力的付出,還有一點也是很費心力的,那就是溝通。虛雲老和尚剛至南華寺時,佛教聖地早已淪為市場修羅境地。有兵營駐紮、有販賣酒肉、有殺豬宰羊,哪裡像個佛寺。虛雲老和尚力排眾議,不畏威脅,硬是將這些不屬於佛寺的一切趕出山門,竟還有人慫恿瘋僧砍殺老和尚。唉!說起來興道場還真是辛酸一籮筐。

說到虛雲老和尚力排眾議,勇於溝通,除了人的問題之外,還得跟其他眾生溝通。

提酒壺的靈通

民國23年,虛雲老和尚初到南華寺,至祖殿禮六祖。見到旁邊有一尊金色鬚髮,面孔似西方人的雕像,名約「靈通」。聽說是當年波斯太子,因仰慕六祖而來,但性嗜酒,所以六祖准許他偷偷喝上一口。現在,在六祖旁設一靈通像,還附設一個酒亭,每天上供酒。戒律豈能答應?主張要廢掉,寺裡眾僧不敢,說靈通侍者每天真的會來喝酒。哪裡有這回事!但是三杯酒一上,沒幾個時辰,酒就化成水了。

虛雲老和尚想:靈通跟在六祖身旁,應該早有修行,哪裡還耽溺酒味,必定是野狐精怪或是閒神野鬼,憑藉侍者而來。便不管大家的擔憂,執意撤掉酒亭,毀掉供酒杯,並重塑靈通侍者像於伽藍殿,而且這回兩手空空,不給提酒壺了。

不妥協的虛雲

虛雲老和尚大魄力,但過沒多久,寺裡僧俗多人開始生病。大家內心不安,議論紛紛,說是因為不給侍者喝酒的關係。面對不安的住眾,虛雲老和尚於是率領大眾,焚香上稟六祖,並奉告靈通侍者,說:自己整修祖庭,朝夕惕厲,鞠躬盡瘁,沒半分是為了自己。只是佛制戒律甚嚴,說拿酒器給人的,五百世會得無手的果報,哪裡敢害侍者及僧眾呢?

而且飲酒害處很多,這些侍者應該也是明白的。況且侍者跟在祖師旁邊,早就深享禪悅滋味,哪裡會要這粗糙的飲酒樂趣呢?為了佛門清淨,自今以後,不許滴酒入寺,希望侍者護念大眾,功德無量。

祭告後,大眾少病少惱,大概是靈通侍者或是閒神野鬼為虛雲老和尚真心所感動,於是解除了這場酒的禍患。不過,虛雲老和尚還真的是會說話。

學密法的禪寺住持

當時南華重建工程告一段落,求一繼任住持而久久尋覓不得。虛雲老和尚慨嘆佛教人才難覓之餘,得知弘法上海的清定法師,戒行皆好,只是薦舉者認為清定法師學習密宗而非禪法,繼任禪宗寺院恐不恰當。沒想到老和尚卻說:「趕緊請清定師來吧!這沒有什麼關係。南華寺有許多殿堂,只要不在主殿作密法就可以。」雖然最後這件事並沒有結果,但虛雲老和尚虛懷若谷、但為佛教而涵容一切的心,卻也從這鮮少為人提及的小事中表露無遺。

心繫中國佛教

動盪的中國,對於宗教的政策亦是擺擺盪盪。當時已是眾人心目中的精神導師的虛雲,更無法將中國佛教的命運置身事外。當年,雲遊西藏、印度、緬甸等國時,虛雲打開了不同文化間對佛教傳承與融合的視野。對於中國佛教的復興,也有著一分的使命與期許。

年譜中,有一個老和尚以智制暴的有趣故事,讓我們看到印象中虛雲習禪說法外的另一面。

老和尚的主意

有一回,唐繼堯任總統時期,省教育廳的職員強橫佔據昆明某個尼庵,並將住持的尼僧趕了出來。這位比丘尼四處求援,最後到了虛雲老和尚那兒。老和尚見多識廣,也有些法子。

他先是召集昆明所有尼寺的尼僧,對他們曉以大義,表示今天教育廳強佔這個尼庵,若不反抗,日後政府又會強佔另一個尼庵,漸漸大家都會受到壓迫,應該團結自救。怎麼樣抗議呢?老和尚教大家每天上教育廳大門抗議,丟擲糞罐,臭氣薰人,但是不要打人。還說:「如果政府抓妳們去關,妳們就跟著去坐監。沒被抓去的,隔天繼續丟糞罐。往後的事,我自會處理。」

官廳的人見是一群尼師來鬧,也無可奈何。最後,只好請虛雲老和尚出來調解,發還了尼庵,賠償了事。

弘法衛教須要各種方便,而當時的虛雲老和尚透過社會運動,來和政府抗衡、談判,似乎對此道已有相當的概念與膽量。

「我心有不安,必須回去」

民國38年(1949年),中國山河變色。在此之前,虛雲即多次建議弟子們早些離開這多事之地。那時虛雲人在香港,所有弟子們極力勸阻他不要再回中國了。但虛雲只是說:「……至於我本人,好似另有一種責任。以我個人言,去住本無所容心。惟內地寺院庵堂現在正惶惶不安,我如果留在香港,則內地的數萬僧尼少一人為之聯繫護持,恐怕局勢更為艱苦,於此我心有不安,我必須回去。」

有感於時局多舛,全國僧伽各自兢兢自守,如一盤散沙,實有必要成立一個團結而有力的護法衛教機構。1952年,113歲的虛雲,仍為著籌設中的中國佛教協會奔走盡力。「我為佛法故,義當北行。」老和尚只有這樣的一念。

剛柔並濟的教導

在修興寺院,護法衛教之外,有緣親澤虛雲老和尚教導的弟子,娓娓說出了自己與虛雲老和尚生命的交會。或是一言語的提攜,或是一身教的帶領,這些生命的片刻光影,輾轉輾轉,映落在一代代行者的心中,默默照著他們修行的前路。

教育青年僧才

民國21年虛雲老和尚住持鼓山,18歲的龍輝法師是當時的侍者。

「或許有人認為做方丈是很清閒的,其實不然。他老人家除了殿堂寺務,還要接見各方慕名而來的緇素。只是這樣的跟著班,就夠我們當侍者的一天忙到晚了。」

「無論怎麼忙,他老人家每天總要抽出一個時間來閱《續藏》。等他閱完一段後,將其中一段指出教我們看,同時要我們好好地用楷書寫出。這樣一來,使我們識字、解義、習經三管齊下,無形中天天都在上著國文、習字、學經的課。到了天黑,又帶我們進禪堂坐香聽開示。

坐香回來,我們翻身就睡。可是他老人家還是跏趺在坐,因為他老人家從來沒有倒單睡覺的,就這樣坐到第二天四時起板,又開始一天的工作。別人每天工作8小時或12小時,他卻晝夜24小時不是工作便是用功,沒有一天不如是的。」

「他對於我們這般年輕的人,一方面怕我們辛苦,一方面又怕我們虛度時光,悲心似海的慈愛,真是使人說不出的溫暖。」

彼此毫不相干

儘管立清規、傳法教,對於師徒之間,虛雲老和尚自有其對應。

有位居士寄來一封信,信裡提到老和尚的一位徒弟在某個地方醜名四溢,指責老和尚也不管教弟子,就像丈二蠟燭只能照人,不能照自己。老和尚只是笑笑,說這樣的信自己收到好幾回,哪有功夫問這些事。

「……我修建道場,是我求福;他敗壞道場,是他造孽。我種我的因,得我的果;他造他的因,得他的果。我得的福報,他分不去絲毫;他感的罪報,我也一點不能分擔,彼此毫不相干。在家人當父母的,尚且難保兒孫賢,何況出家徒弟。我要認真這些事,又何必出家呢?」由此可見虛雲老和尚的解脫。

不問收穫但問耕耘

老和尚做起事情自有他的堅持。

當年,老和尚以91歲的高齡應廣東主席李漢魂之請,回去重興曹溪南華寺。事實上,在老和尚回去之前,李漢魂已重修了南華寺大殿。

只是,老和尚一來,左右一看,便主張將原位在大殿左邊的禪堂,移至大殿右邊。李頗不以為然。老和尚問李是否同意將其所修完全拆除改建。李問是否有把握重建之後更佳。

老和尚回說:「我只問你許不許,不必問我有無把握。我活到這把年紀了,哪裡還問事情有沒有把握才做!事情應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做得多少算多少。如果這件事確實應該這麼做,就算我不能完成,之後也會有人繼續,不必多慮。」

李為此事跟老和尚大鬧。但老和尚抱定主意,沒幾年,果真將南華寺各殿堂修建完成。後來,李回來南華看後,感到非常慚愧,從此衷心做佛教外護。

一心繫念眾生

虛雲老和尚對弟子的教導慈悲,不以一己為念,心事全都放在佛教及眾生身上。

在知定法師<悼雲公老人>一文中提到,有一次知定法師在南華寺做水陸法事,法事進行到一半,聽到虛雲老和尚在雲門山搬東西時,從樓上跌下來,傷勢情況不知如何。

知定法師心裡著急,顧不得法會還在進行,借車並帶著跌打醫生漏夜趕往雲門。一到雲門,但見老和尚督促工人,哪裡跌傷?老和尚見到知定法師,便問水陸法會圓滿了嗎?知定法師不敢隱瞞,便直陳來意。

老和尚聽了,一臉嚴肅,說:「您不管無數餓鬼等著您的法食,卻跑來看我,是為了什麼?快點回去做佛事,我沒事的,不用掛慮。」

培福莫若惜福

虛雲老和尚重興道場好幾處,眾人皆說老和尚福報大。但是老和尚簡樸近乎艱苦的生活,皆是來自於他那「修慧必須明理,培福莫若惜福」的觀念。

民國45年,中國大陸鬧大饑荒。但是老和尚所在的雲居山,共住約有120多人,開墾荒地二百多畝,旱地一百多畝,每年還可收水稻近十萬斤,雜糧十萬斤,生活都可以自給自足了。

那時生活艱苦,收成的穀子很少,紅薯粗生,所以從每年7月到隔年3月,都是吃紅薯的季節。偏偏冬天氣溫低,收藏的紅薯經不起寒冷的空氣,皮都發黑了,煮熟後吃起來味道很苦。

有一次,徒弟兩人和老和尚一起吃稀飯,吃到那又苦又澀的紅薯皮,便揀出來放在桌邊。老和尚看到了默不作聲,待吃過稀飯後,他老人家卻一聲不響地將那些紅薯皮撿起來吃掉。

兩位徒弟目睹這情景,心裡感到很慚愧。從此之後,再也不敢不吃紅薯皮,或者應該說,再也不敢浪費任何的食物。

只在此山中

學道猶如守禁城,緊把城頭守一場。

不受一翻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

這幾句話,是虛雲老和尚每次主持禪七,在開示時都要說的。是的,虛雲老和尚是位得道高僧,受到上至皇親高官,下至平民百姓的景仰。所到之處,亦無不流傳著一個個不可思議的故事。

然而,細讀老和尚的一生,多少次過戶人家,受盡屈辱;多少次幾近死亡,無人聞問。餐風露宿、孤身萬里,即便是參透生死,也難逃「雲門事件」被列為右派分子所遭遇的磨難。不再是鐵樹開花、猛虎皈依;古德再來、活佛再世。只有一心為修復祖庭而遠道南洋講經募化,為中國佛教盡一分力而奔走世事的現實。

恭敬闔上年譜之際,老和尚所走過的一生仍不斷地浮現於心。「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心嚮往之。」深信因果而堅心面對障難不要逃避,或許就是那往山頂行去的一塊塊基石。

【佛法補給站】
福建鼓山湧泉寺

福建鼓山湧泉寺為「閩剎之冠」,位於福建省福州市鼓山。相傳所在地原是一個深水龍潭,有毒龍出來危害百姓。唐朝時靈嶠禪師降龍,因而在潭邊興建一個小寺。五代時,神晏法師住持取名國師館,宋正式賜匾「白雲峰湧泉禪院」,明永樂賜名「湧泉寺」。而沿稱至今。

清末民初,許多台灣僧人遊學鼓山,赴湧泉寺受戒。而台灣佛教的源流,亦主要傳承自福建鼓山湧泉寺,其中又以臨濟宗最多。

湧泉寺曾為中國寺院的一所重要經書出版機構,寺以藏經、藏版著稱。目前仍保留了明末清初及近代的各種雕板,及國內少見的佛學孤本、手抄本。弘一大師曾讚之為「庋藏佛典古板之寶窟」。

雲南雞足山護國祝聖禪寺

祝聖禪寺,位於雲南省大理市雞足山東側的缽盂山,原名「缽盂庵」,明嘉靖年改建「迎祥寺」。清光緒年間虛雲老和尚重建「迎祥寺」,竣工後,慈禧太后乃賜名「護國祝聖禪寺」,簡稱「祝聖寺」。

雞足山已形成以祝聖寺為中心的3672庵的名山大剎。相傳,雞足山為佛陀大弟子迦葉抱著金縷袈裟及舍利佛牙的講經道場,後來他於華首門內守衣入定,等待彌勒佛的降生,因而成了著名的佛教聖地。而目前雞足山修復規模最大的寺就是「迦葉殿」,內有供奉迦葉坐像。

廣東韶關南華禪寺

南華禪寺,位於廣東省韶關市曲江縣的曹溪北岸,是禪宗主要的道場,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多年的歷史,人稱「東粵第一寶剎」。

南華寺於南北朝,由印度僧人智藥三藏創建,時名「寶林寺」。唐朝禪宗六祖慧能主持曹溪,在此創立了禪宗,所以此寺也被視為禪宗祖庭。後唐中宗曾改名為「中興寺」,又改為「法泉寺」,至宋太祖賜名「南華禪寺」,沿稱至今。元末,南華寺三遭兵火,頹敗不堪,至明朝憨山大師大力中興,僧風日盛。然至明末,又復荒廢。

南華寺目前所見格局,是重修於民國23年李漢魂的資助,虛雲老和尚主持,歷時十年。寺裡現存六祖慧能大師、憨山大師,及丹田祖師的真身,還有國家一級保護文物三百多件。

雲南西山靖國雲棲禪寺

靖國雲棲禪寺,位於雲南省昆明市西山。原名「華亭禪寺」,元朝時曾稱為「圓覺寺」,明英宗賜名「華亭寺」。華亭寺部分建築毀於兵燹,民國9年,時雲南省省長唐繼堯請虛雲老和尚主持超度法會,並重興此寺,故改稱「靖國雲棲禪寺」。但仍慣稱「華亭寺」。

華亭寺傳承法系為溈仰宗。寺內有僧舍利塔十三座,最著名者為「虛雲舍利塔」。並珍藏有乾隆皇帝御賜《龍藏》一套。

廣東雲門山大覺禪寺

大覺禪寺,俗稱「雲門寺」,位於廣東省乳源縣雲門山下。五代時,由雲門宗開山祖師文偃禪師所建,距今已有千年的歷史。

大覺禪寺曾鼎盛於北宋,南宋後逐漸衰微,內有文偃禪師真身。至民國29年,虛雲老和尚來此時,千年道場僅一僧看守,斷垣殘壁,感到非常難過。民國32年,在李漢魂等大居士護持下,重建雲門。文革期間,雲門寺遭空前浩劫,又荒廢不堪。文革後,雲門寺才大規模修復擴建,並蓋有教學大樓,創辦雲門佛學院。

江西雲居山真如禪寺

真如禪寺,位於江西省永修縣境內雲居山。唐憲宗時,道容法師在雲居山創建「雲居禪院」,即今真如寺前身。宋真宗時,賜匾「真如禪寺」,便沿用至今。

真如寺迭興迭廢,至對日抗戰時,已片瓦不存。民國42年,虛雲老和尚駐錫雲居山,重建真如寺。文革時期,真如寺又遭嚴重破害,自1982年起,才又逐漸修復。

真如禪寺是曹洞宗的發祥地。近年弘揚「農禪並重」,致使該寺禪風鼎盛,吸引全世界各國的行者前來參加禪七,體驗古色古香的農禪道風。

【參考資料】

1.《虛雲老和尚年譜法彙增訂本》,台北市:大乘精舍印經會,1986

2.《虛雲和尚傳》,張家成著,台北縣:圓明,1996

3.〈虛雲老和尚在雲居山的事蹟點滴〉,紹雲法師,香港,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