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光莊嚴 Glorious Buddhism Magazine

 / 第 96 期 97 年 12 月 20 日出刊

虎溪第四笑

編輯組

剃度那晚,剛剃光頭的我抱著僧服進浴室沐浴。就要換上出家人的衣服,真令人興奮。穿上衣,穿下服,拿進來的全都穿到身上了,可就是怪怪的,不知少哪樣。就這樣,我走出浴室,在外面等待的,是我的剃度恩師與親愛的師兄們,他們眼睛瞪得老大,等著看法門新龍象的莊嚴模樣。隨著我緩步走出,他們的眼睛是愈睜愈大,嘴也愈張愈大。終於,有人喊出:「你的綁腿呢?」「什麼腿?」我趕緊四下左右望,「就是這個啊!」有位法師抬起小腿,指著綁著褲管的束帶。「哦!」恍然大悟的表情還沒結束,我心裡已經出現了下一個緊張:「ㄟ,那我把知眾給我的什麼腿的,丟到哪兒去了?!」

剃度了才知道僧人穿衣也有一套,接下來,忙的也不是什麼大經大論、打坐禪修,而是許多出家人的禮節儀規要清楚—穿衣搭袍、上街購物、出外訪友、書信公文通通有規矩,自外而內地, 歷經由俗轉僧的過程。雖然我曾讀過「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但仍是一頭霧水,此刻處處強調「僧俗有別」,為的是什麼?

在中國,僧俗有別是爭取來的。東晉慧遠大師與當權者、當時主流意識辯駁,爭取佛教僧人能維持其生活方式—無論是異俗之舉的剃髮毀形、沙門袒服,或抗爭朝廷沙汰僧人、沙門跪禮王者,皆撞擊了中國知識份子與實用利益至上的觀點,考驗這個社會對宗教信仰開放的程度,在立基經濟、政治的實用導向之外,是否還有允許多元文化與多樣價值觀的開闊。而這遠超世間價值的生命型態,在此時的中國還找不到對應。因此,說慧遠大師是中國佛教的護法衛教先鋒,毋寧說他是深切體會了佛陀對「人」的尊嚴的讚歎與尊重,以佛教僧人的立場,為中國展卷「人」存在於天地間的新風采。

送客不過虎溪的慧遠大師,卻因和道人陸修靜、隱士陶淵明語道契合,不覺過溪,三人相與大笑,留下「虎溪三笑」。我最愛那「行行且話不覺勞,十里歸程初未料」的深摯默契,也有「無緣喚我第四笑,俯仰宇宙成長嘯」的古今慨歎。僧俗之別何來?在這有濃有淡、有枯有榮的人生裡,讓我們尊重彼此的選擇,扶持增上。